汪東林啞然失笑。
她也笑眯眯的。
這男人,自己把命脈交給了她捏着——就像練鐵布衫金鐘罩一類的硬功夫,命門是唯一的一點——可是,他都交給她捏着。
誰怕誰呀。
所以,又開始耀武揚威,作天作地了。
“東林哥,我要吃梨子……要小的,絕對不要那種黃皮……”
“東林哥,我要李子,必須是最酸的那種,要青皮的那種……”
汪東林倒了一杯溫開水走過去,柔聲道:“傻妞兒,要不要加點檸檬?”
“噓……你看……”
汪東林順着她的目光,看到地上的一行螞蟻。
那是一行協同作戰的螞蟻,槓着一條比它們的身體大許多的蟲子,慢慢地順着紫藤花架往前面勝利而去,看得出,那花架的樹根下面,肯定有他們的老窩。
“東林哥,我有時候在想,人這一輩子有啥意思呢?就說這螞蟻吧,每天都是來來去去,無非不過搬家覓食躲避天地,此後,再也沒有任何別的目標和意義……”
“……”
“而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就說我吧,懷孕了,每天就這麼躺着,吃點東西吧,經常嘔吐。此外,什麼也不幹,就等待着一個新的生命的誕生……然後呢,等這個生命長大,又開始延續新一輪這種生活……”
“……”
“也不說孕婦的百無聊賴了,就說大多數人吧,無非是工作生活事業,每天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周而復始。你說那份工作多有意義?多能推動人類的貢獻和進步?不見得!因爲,少了這個工種,對地球毫無任何影響……仔細觀察身邊,竟然九成九的人都是這麼生活,跟螞蟻、工蜂毫無區別……”
“縱然是所謂的精英又能如何?每天蠅營狗苟,忙忙碌碌,可是,歸根結底在幹嘛?無非是爭鬥爭鬥再爭鬥……就算站在了頂端,又如何?還不是生命短暫,又不能富貴萬年……”
汪東林在她身邊坐下來。
“我記得前蘇聯有一個科學家非常厲害,在他那個領域是最傑出的人物之一。某國爲了殺掉他,卻苦無手段。最後,他們的特務想出了一個辦法,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這名科學家自殺了……”
“他們用了什麼辦法?”
“他們秘密跟蹤這名科學家,用了兩年的時間拍攝他的全部生活過程。某一天,科學家忽然看到了這錄像帶,發現自己每天都是上班下班,從實驗室到家或者旅行,從酒店到家……一年365天,無一例外,跟工蜂的作息毫無區別。他非常震驚,覺得這完全是一種刻板壓抑毫無意義的人生,於是,就自殺身亡了……”
顏細細凝視着他。
彼時,他也凝視着她。
這一刻,他一個人才明白她說這一番話的意思。
雖然說一孕傻三年,雖然說她整天躺在家裡什麼都不幹,嘔吐噁心——可是,她畢竟知道他早出晚歸,然後,慢慢地會發生什麼。
半晌,他笑起來,緊緊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