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桃已經摺返回來,搖搖頭道:“沒有人,前後院都找了,那人一來就走,根本沒有要逗留的意思。”
“丘成,你帶人去找,看對方走得是哪條捷徑!”沈念一異常冷靜,這是他的家,是他與世寧的家,昨日成親,今天就有人送了“大禮”過來,既然來過,肯定會留下線索,他手底下最強悍的幾個都在此處,容不得有人刻意抹殺證據。
他知道對方是有意挑釁,特意在喜慶的日子,送了大凶之物過來,還是相識之人的斷手,分明就是想讓他們心裡頭不痛快,添堵,如刺梗喉,沈念一站在那裡,臉上如同敷了一層冰霜,分明是動了真怒。
“瑤姬怎麼辦?”孫世寧的聲音更低,她想的完全是另一個方向,那麼美豔動人的女子,少了一隻手,以後怎麼辦?
“瑤姬,不就是那個與我打過架又闖到小媳婦家裡來的,上次吃了我一掌,傷的不輕,應該在家裡養傷,怎麼有人會砍她的手?”紅桃的記性不壞。
沈念一眼中晶亮,孫世寧知道他必然是想到了什麼細節,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道:“有人會跑到三皇子的府邸中去,將其愛妾的手砍下來,再送到這裡,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這個愛妾沒有在三皇子府邸中呢?”沈念一反問道。
“上一次,季敏過來也說她幾處骨頭都折了,還能跑去哪裡?”孫世寧不解的問道。
“只要兩條腿沒斷,她還是能夠出府的。”沈念一安排於澤前去寅容的府邸,讓其查問清楚瑤姬身在何處,是否意外失蹤,如果人不在府中,那麼就請季敏過來認手。
三皇子寅容的脾氣,就算真的是瑤姬的手,也絕對不會露出半分不捨之情,瑤姬對其而言不過是個美貌的女子,當然有些武功可以幫他做事,根本沒有真情可言,儘管如此,寅容心胸狹窄,瑤姬如果是在沈府出的岔子,那麼以後隔閡想要解開就沒那麼容易。
瑤姬,此時此刻身在何處?
丘成已經查到線索,回來覆命,說對方是從後院的院牆而入,依牆處是兩棵榆樹,那人的輕功卻不算太好,在牆頭留下半個腳印,已經拓印留證,然而這人熟門熟路,能夠直接無聲無息的摸到新人臥房,卻沒有被他們發現,也算是本事。
“大人,此人應該已經前來踩過點。”丘成認真說道,“沈府的院子不大不小,就算是讓我們直接找到臥房也沒這樣神速,對方還要防備着被我們發現的危險,整個過程應該很短。”
“踩點很容易。”近來府中正在操辦婚事,僅僅是林貴妃那邊派過來的人,進進出出都有十多次,府中沒有什麼值得人順手牽羊的,林貴妃搬過來的要值錢的多,所以沈念一已經關照過青嫂,不用在意她們做什麼,每天預備好茶水點心即可,如果這樣子算來,其中混進來一倆個人,不足爲奇。
“如果查詢好線路,又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在前廳用飯,不會太注意後頭的動靜,那麼做起來就不算難。”丘成想一想又道,“我只是有些奇怪,明明可以藉着樹幹上下,爲何又要留下腳印?”
沈念一淡淡而笑道:“爲了迷惑我們。”
丘成將拓印的腳印遞上來:“大人請看,這是男人穿的薄底靴,對方應該是個身材中等偏瘦的年輕男人。”
“或者女人。”沈念一補了一句道。
“大人的意思是,來者是個女人?”
沈念一將那拓印交回給丘成:“沿途去找,如果她願意留下腳印,沒準還會留下更多的線索,會將我們指引到什麼有缺的地方去,也沒個準。”
“那麼三皇子那裡是不是也要找人去問?”
“三皇子架子不小,你們去的話,未必能夠問得出什麼,我親自去一次。”沈念一叮囑唐楚柔將斷手妥善收起來,跟他一同前往,“紅桃,你在家守着世寧,以防對方另有後招。”
“我不能與你同往?”孫世寧問了一句。
沈念一臉上的怒容稍減,笑着說道:“新婚倆口子上門通報噩耗,委實不雅,你留在家中好好休息。”說完,擡起手來,輕拂一下她的鬢髮,“不會有事的。”
孫世寧送他出門,迴轉時,始終低着頭,冬青和紅桃陪在旁邊,紅桃大大咧咧的沒有察覺,冬青看出有些不妥:“夫人,大人已經說沒事的。”
“我知道。”孫世寧擡起頭來,勉強一笑,她非常清楚沈念一的工作,但是以往他出去查案,她是躍躍欲試,恨不得跟在其身旁,如今已經成了親,不過才一天,她的心境居然有所改變,方纔一剎那,她幾乎想要同他說,案子讓別人去查,他們昨天才成親,就不能留在家中?
幸而,她把嘴巴及時的,緊緊閉了起來,這話不該是她說,說了的話,有七成可能,沈念一確實會留下來,但是以後呢,明天呢,後天呢,他還不是要出去辦公務查案,這就像是個無底洞,一個案子結束,總會有另一個案子。
天底下,有黑就有白,有好人就有壞人,有官差就有惡徒,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也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改變的。
“夫人,不用多慮了。”冬青見她臉上鬱郁之氣,想要找個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哎呀,夫人,方纔我不小心將六皇子送來的賀禮打翻,好好的珍珠滾了滿地,你先坐一坐,讓我撿拾起來,不要誤踩了纔好。”
“原來,他送的是珍珠。”孫世寧輕聲說道,“也不知道一共多少顆,沒有串在一起?”
目光搜索處,鞋子邊,牀底下,渾圓光潤的珍珠當真滾得滿地都是,她方纔盡顧着看那隻斷手,絲毫沒有察覺到:“也是他的一番心意,不要少了纔好。”
“不會少的,我立時就撿,這裡沒有外人,不會丟了東西。”冬青招呼紅桃一起,紅桃眼力好,手速快,兩個人很快將角落裡滾的都給翻出來,“牀底下可還有?”
“沒有了,都找遍了。”紅桃趴上趴下,很是賣力,“你快數數,一共多少顆?”
冬青將珍珠都收回到錦盒中,盛在木盤中,細細數了兩次:“夫人,一共是一百零七顆。”
“缺了一顆。”孫世寧答道。
“明明都找過了。”紅桃不信邪,又仔細翻查一下,未果,“小媳婦真沒有了,連妝臺都搬起來看過,哪裡還能藏得住東西。”
孫世寧親手數了一次,真是一百零七顆,她將錦盒交給冬青:“先收起來。”
“不找了嗎?”冬青怔了怔問道。
“如果只有少一顆的緣分,又何必要耿耿於懷。”孫世寧見紅桃的臉不知在哪裡蹭到一塊,像是隻花貓,伸手替她擦了擦道,“紅桃,本來你就要走的,我還捨不得,如今可好了,又能多住一段時間。”
“小媳婦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們。”紅桃將幾個箱子搬回去,“老頭子說來就來,你說他會不會罵我?”
“相公說,你做錯了事情,才逃下山的,你到底做了什麼?”
紅桃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孫世寧知道不會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笑着又說道:“你說與我聽,我才能幫你忙,對不對?”
“小媳婦,你可一定要幫我說話,老頭子要是打我,我不敢還手的。”紅桃趕緊央求道,“你要同他說,我下山做了很多好事情,將功折罪了。”
“那你臨下山做了什麼?”
“我放了一把火。”
“然後呢?”
“一不小心把老頭子的鬍子給燒掉了。”紅桃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也不是故意的,本來想着烤只兔子吃的,誰知道,那火苗蹭地竄上來,把在旁邊睡着的老頭子鬍子燒起來了,我嚇得手忙腳亂的,又去打了一桶水,往他頭上澆下去,就聽到他雙腳跳,我嚇得哪裡還敢停留,拼命的跑,在後半山躲了半夜,想來想去不能回去,回去還不被他抓到重重打一頓。”
她又驚又怕的,餓着肚子,不知怎麼就想到天都城內,明月樓的花雕雞,饞得口水都快要留下來了,於是當下決定直接來投奔沈念一,纔有了後頭的那些事兒。
孫世寧聽得只覺好笑,想着當時的情形,不知道將師父氣成什麼模樣:“那師父是不知道你來此處的?”
“我有留下訊息。”紅桃在後山腰的大方石上,用力寫了去天都城四個字,揚長而去,也不知道老頭子幾時能夠看到,不過一座山也不是太大,兜來兜去的,總會見着。
結果就是師父一直找不見她,等沈念一因爲要同孫世寧成親,放出消息,方纔知道紅桃已經在這邊棲身良久,回信表示甚是寬慰,不日即將下山,將紅桃帶回。
“夫人,這些賀禮收在何處?”冬青過來詢問道。
孫世寧再看一眼錦盒中的珍珠,合上蓋子:“都收在箱屜中,不用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