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行人馬踏着稀薄的晨霧緩緩進了杭州府,對戒備森嚴的守城兵衛,臨時扮作管家的十四除了遞出通行文書外,還暗暗給那名小頭領塞了十兩銀子,三言兩語的套近乎中,有意無意的透露出車中的主子乃是在外行商的遊子,如今攜帶家眷榮歸故里等等。
許是十四那口熟練的蘇杭口音,加上通關文書和銀子的作用,不一會兒那小頭領便擡手放行。
馬車的速度並不快,卻一路直奔西湖畔的一座別院。
落地時,閻燁已經帶上了易容面具,從風度翩翩的俊朗青年化爲了年逾三十,略帶風霜滄桑的中年男子,而錦瀾和夏紫瀠均帶上了幃帽。
這座別院並不大,但前臨縱橫兩條寬敞的街道,後又靠着景緻優美的西子湖畔,陸路水路四通八達,是個極容易脫身的地方,且別院修繕也極爲雅緻,樹木蔽蔭,園林環繞,曲觴引水,幾乎是一院一景。
錦瀾本就出身江南名門世族,卻也被這精巧的別院引住了目光,安置妥當後,閻燁便陪着她將園子逛了個便,對於哪處暗裡有怎樣的佈局,都對她細細說了一番。
第二日起,閻燁便開始早出晚歸,錦瀾心裡清楚,他已經着手準備救人事宜,心裡難免有些擔憂,每日除了叮囑下頭的人看好門戶外,便是忐忑的等着他回來。
好在夏紫瀠時不時會上門尋她說話,有了這位才情滿滿的女子作陪,時間倒也不覺太難熬。
是夜,雲深霧重,除去遠處偶爾閃動的點點燭火,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閻燁一襲黑色夜行衣,就連五官都遮得嚴嚴實實,只剩下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眸,閃爍着明亮的光芒。
“你要小心。”錦瀾提他繫好腰帶,縮回冰涼的手指,一雙澄澈的眼眸隱着憂色與牽掛,努力擠出盈盈笑意,“明兒一早,我等你用早膳。”
閻燁牢牢的盯着那張泛着蒼白卻強顏歡笑的小臉,突然扯下臉上的面巾,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薄脣覆上兩瓣微涼的嬌嫩,狂野的汲取她的氣息。
而錦瀾也一別平日裡的羞澀,熱切的迴應着,主動探出丁香小舌與他追逐纏綿。
直到她幾欲窒過氣去,閻燁才緩緩鬆開了手,埋首在她的頸子便,深深的嗅了下那股眷戀的幽香,沙啞的道:“乖,我會回來。”
錦瀾鼻尖一酸,忙合上眼掩去眸中的慌亂與水澤,低低的應了聲:“嗯。”
感受到臉頰上劃過粗糙的摩擦,瀰漫在身上的暖意逐漸冷去,一聲輕微的門扉磕響,她驀然睜開眼,卻只能看着他同隨行的暗衛在夜幕中一閃而逝的身影。
閻燁雖探明瞭外頭的情況,又做好了準備,但何時行動卻是隨意決定,前後絕對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如此一來,便能杜絕事先走漏風聲。
錦瀾深深的吸了口氣,擡手拭去眼角滑落的淚珠,喚琥珀進來,“吩咐下去,從此刻開始,無論是管事還是丫鬟婆子小廝,均不得隨意離開各自的屋子,若有違令着,亂棍打死!”
這別院裡的管事以及上下的僕人,均是閻燁的心腹,但難保不會出差子,她即便幫不上忙,也絕不會叫人拖他的後腿,將整個別院控制起來,至少防止有人暗中往外通風報信。
吩咐完琥珀,她又喚了尋菡給留守別院的十三傳話,讓十三將別院中的暗衛分爲兩人一組,守住別院的各個出口,遇到形跡可疑之人,可殺無赦!多出來的便在院中巡邏。
除去隨行的十名暗衛外,早有一隊莫約三十的人馬提前一步到達杭州,如今匯合,統共便有四十名暗衛,閻燁留下一半鎮守別院,親自帶着另一半營救五皇子。
十三收到錦瀾的吩咐,雙眼一亮,當即便照着部署下去。
更深露重,除了紙醉金迷的花街柳巷,整座杭州府幾乎進入了沉眠,除了偶爾遠遠傳開的打更聲或是一兩聲犬吠,寧靜得如同西子湖的水。
別院正房內,紅燭灼灼,錦瀾坐在書案後,手裡雖執着一本厚厚的雜技,卻一個字也看不入眼,時不時擡起頭自半開的窗櫺往外望。
琥珀抖了抖剛從箱籠裡取出的白地雲水妝花披風,罩在了她身上,“主子,都三更天了,還是上塌歇一會兒吧?”
錦瀾搖了搖頭,面色沉凝,“不用,你去泡壺濃茶來。”
不親自看見他平安無事的回來,她又如何閉得上眼?
琥珀也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擔心才忍不住勸了一句,見她眼中滿是堅持,便交代尋菡守好門,自個兒到小廚房泡茶。
喝了盅濃茶,錦瀾精神提了不少,熬到四更天,外頭突然有了動靜。
“琥珀!”錦瀾噌的站起身,急忙開口道:“快去看看,是不是王爺回來了。”
琥珀匆忙點頭,拉開門拔腿就往外跑,過了一小會兒便帶了十三匆匆進屋。
“稟王妃,五皇子殿下已經救出。”不待錦瀾詢問,十三單膝着地,沉聲稟報道。
錦瀾心裡略鬆了口氣,當即便問:“王爺呢?”
十三遲疑了下,“王爺斷後,想必一會便會回來。。”
錦瀾未錯過他眼中的猶豫,還未放穩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厲聲道:“我要聽實話!”
凌厲的氣勢讓十三神色一凜,竟有種面對閻燁時的壓迫感,不知不覺便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對方未事先察覺王爺今夜的行動,但自打上回營救失敗,囚禁五殿下的地方暗中埋伏了不少人馬,十四照王爺的吩咐,拼死將五殿下送了回來,王爺.王爺爲引開追兵,身陷囹圄,尚未脫身。”
這番話讓錦瀾頓覺天旋地轉,她死死的撐着扶手,以免自己倒下,深深的吸了口氣,她臉上露出一抹決然,“你立即帶着留守府中的侍衛前去支援王爺!”
十三何嘗不想,可閻燁臨行前下了死令,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護住王妃!
看着十三仍跪在原地不動,錦瀾不由瞪大了雙眼,眸光狠厲,“若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都活不了,別院裡有我在,定會護五皇子周全。”頓了下,怒聲道:“還不快去!”
“屬下遵命!”十三雙手抱拳,沉聲應了句,極快的躍出了屋。
他前腳剛走,錦瀾強忍的淚意霎時噴薄而出,雙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捂住仍略微紅腫的脣,低低的嗚咽。
“主子。”琥珀和尋菡及沐蘭忙上前勸慰,“王爺福澤深厚,定會平安無事。”
錦瀾哽住聲,心頭微顫。
沒錯,他會平安無事。
他說過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因爲他從未對自己失過言啊!
錦瀾心裡生出一股莫名的堅信,擡手用力的擦去臉上的淚痕,起身吩咐道:“走,去看看五皇子。”
閻燁冒着生命危險救回的人,千萬不能在她手上出了差池。
十三將人安置在前院,琥珀去尋人的時候便曉得了,這會兒引着錦瀾直徑往前院廂房走去,臨進門時,錦瀾略微思忖,便讓沐蘭去把夏紫瀠尋來。
進了屋,別院總管周仁正在裡頭忙碌,看見錦瀾等人,忙上前行禮,“見過王妃。”
“起來。”錦瀾擺了擺手,便上前去瞧躺在牀榻上的五皇子,乍看下不由抽了口冷氣,只見牀上的少年莫約十六、七歲的摸樣,容貌俊美,衣衫半退,身上裹着一層染血的綁帶,有些還未來得及纏上綁帶的傷口裸露着,皮開肉綻,正往外淌着猩紅的血液。
“快,去拿金創藥來!”她沒想到對方居然對一位皇子都下次狠手。
周仁忙上前回稟:“王妃,小的已經備好了金創藥,還是讓小的來吧。”
五皇子到底是名男子,她不便親自處理,便點頭應了周仁的話,留下尋菡在裡頭幫忙,自己帶着琥珀退到外間候着,正巧沐蘭引了夏紫瀠和青青進屋。
夏紫瀠一臉緊張關切,但還不忘周全禮數,行過禮才忙不迭的問道:“王妃,五皇子他.”
錦瀾輕輕頷首,“放心,雖然免不了皮肉之苦,但目前性命無虞。”
夏紫瀠頓時鬆了口氣,飛快的瞥了眼裡間,便縮回目光老老實實的坐在錦瀾下首。
錦瀾心裡記掛着閻燁,也無心同她多說,這時候將她尋來,只是打着將人放在眼皮底下的心思。
當初夏紫瀠那番話經過閻燁探查,十有**是真的,但夏嗣嚴並沒有那般大公無私,也是受人指使纔有了收集罪證的行爲,不過背後指使夏嗣嚴的人究竟是誰,目前尚未查清。
夏紫瀠,便成了唯一的線索。
錦瀾不開口,夏紫瀠也不好說話,屋子裡一下便沉寂了下來,直到周仁替五皇子上了藥,包紮好傷口,又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出來回稟了聲,匆匆去煎藥。
閻燁常年奔波,幾乎每個藏身之處都提了一名擅長醫術的心腹爲管家,藥材膏子之類的東西自然也不會缺。
周仁離去後,夏紫瀠猶豫半晌,起身福禮道:“王妃,可否讓小女見一見五皇子?”
錦瀾看着她微微泛紅的雙頰,眸光輕閃了下,並未拒絕,卻讓琥珀陪着一同進去。
夏紫瀠明白她心中的顧慮,也不在意這番監視的舉動,整了整衣襟,緩步入了裡間,青青本想跟隨進去,卻叫她留在了外頭。
至於裡頭的情況,錦瀾暫時沒有心思探究,她沉着心思,耐住性子等候閻燁的消息。
四下梆子聲變作五下,遠遠的自街頭傳來,屋內的紅燭燃到了一半,錦瀾卻沒有絲毫睏意。
突然,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仁的身影陡然出現在門前。
錦瀾雙眼一亮,還以爲是閻燁回來了,不料周仁面色慌張,顫聲道:“王妃,不好了,別院叫人圍起來了!”
Wωω⊕ Tтkǎ n⊕ 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