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混亂不安的感覺一直侵擾着商如意,直到回了千秋殿,圖舍兒已經大嘴巴嚷嚷得上下皆知,不僅長菀和臥雪歡歡喜喜的來給他們道喜,幾個粗使宮女和內侍也都前來磕頭道喜;沒過一會兒,宮中其他的一些人也紛紛來道賀,商如意心中那一點不安很快就被到腦後了。
等到這一波賀喜的人退下,宇文淵的賞賜也跟着到了。
東西是玉公公親自帶着人送來的,綾羅綢緞,珠寶玉器,珍貴藥材,滿滿的幾大箱擺在千秋殿的屋檐下,把裡面的大殿都照亮了。
這樣的大手筆,讓商如意忍不住想起當初宇文淵到沈家下聘時的樣子。
見此情形,宇文曄也不怠慢,便讓人賞賜了玉公公和跟着他的幾個小太監,雖然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可他的神情中卻是掩都掩飾不住,似乎他自己也完全不想掩飾的春風得意,而玉公公等人領了賞,又說了一番道賀的話之後,這才退下。
這個時候,夕陽已經落山了。
整個天地都是紅彤彤的,映照着箱子裡的珍寶玉器燦爛如霞,商如意只看着它們發呆。
宇文曄似乎也察覺出這一路回來她就十分安靜,這個時候的神情也過分的凝重了些,於是走到她身邊,低頭道:“沒事吧。”
“啊?”
商如意一愣,擡頭便對上了他溫柔深情的眸子。
頓時,心裡最後那一點隱隱的不安都被徹底的驅散了,似乎只是陽光下一點根本不必去在意的陰霾,於是她搖搖頭,又忍不住笑道:“父皇給的賞賜也太多了。”
宇文曄笑道:“說什麼傻話,賞賜還有誰會嫌多的?”
商如意眨眨眼睛:“所以,都是我的?”
宇文曄挑眉,被她這幅難得的,“貪婪”的樣子給逗樂了,想了想說道:“如果你要分給我一半,我也不會拒絕。”說完,故意低頭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畢竟這個孩子,我也出力了。”
商如意紅了臉,伸手打了他一下。
兩個人說笑完,商如意便叫來圖舍兒,讓她打開千秋殿的後院東北角的小房子,那裡是他們專門用來存放東西的庫房,把這些東西都搬進去。但圖舍兒過去一看,說那裡因爲平日裡沒怎麼用,積了些灰塵,便帶着兩個小太監過去打掃。
這一折騰,就折騰了近半個時辰。
宇文曄道:“看來,剛剛還是應該再問父皇要兩個宮女使喚纔是。”
商如意立刻搖頭:“那庫房是他們平時偷懶不打掃,今天才忙成這樣,平日裡也用不着的。再說了——”
話沒說下去,但宇文曄也明白過來。
wωw▪ ttka n▪ Сo 如果真的要安排人,自然是要經過掌事女官慧姨安排,但商如意現在懷了身孕,許多事情都要比之前加倍小心,與其在這個時候讓一些生手生面孔進入千秋殿,不如讓圖舍兒他們多辛苦一些。
說到底,商如意還是不相信慧姨這個人。
之前,官夫人剛剛過世,她就敢通過栽贓陷害長菀來剷除掉官夫人留下的人,可見這個人的心思手段不一般;而現在自己懷了身孕,闔宮上下都知曉,不僅是她,也許還有一些人也要開始動腦筋,這個時候,千秋殿自然是動靜越小越好。
等到他們打掃完庫房,把東西搬進去,商如意還特地過去盤點了一番,再回來時天都快黑了。
說是要靜養,反倒比之前更忙碌。
可這種忙碌卻是快樂的,商如意竟也真的沒覺得累,直到夜幕降臨,沐浴更衣之後,躺到牀上,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身邊的人立刻伸手過來摟住了她:“累了?”一擡頭,就對上了宇文曄溫柔的眼瞳。
這些日子習慣了他的溫柔,商如意甚至已經有些“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忘記了過去的宇文曄是個多冷峻的人,又或許,這纔是他本來的樣子,而過去的冷峻不過是一種面具,面對除她以外所有人的面具。
這麼一想,她的心也柔軟了起來,順從的鑽進宇文曄的懷裡,任由他堅實有力的雙臂不鬆不緊,恰到好處的摟着自己,兩個人肌膚熨帖,呼吸纏綿,彷彿一體。
然後輕輕的搖頭:“不累。”
宇文曄嘴角含笑,柔聲道:“今後,不累也要多休息。”
商如意擡頭看着他:“你早起不是還嫌我起晚了嗎。”
宇文曄笑道:“好,今後由着你睡。我跟他們說了,從明早開始誰都不準再打擾你,你想睡到什麼時候起來就睡到什麼時候起來。”
商如意笑了起來,卻又搖頭道:“但這可不行。”
“爲什麼?”
“我聽人說,如果孕婦每天不動換,胎兒養得太大,不好生的。”
“這樣嗎?”
宇文曄從不知道這些,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沉默了一會兒,一隻手在被子裡捂得暖暖的,還特地湊到嘴邊呵了兩口熱氣,確保指尖都是暖和的,然後才伸向商如意還算平坦的小腹——已經三個月了,她的腰身並未太顯,他竟然也完全沒有察覺出,而且兩個人朝夕相處,他甚至都沒有發覺自己的王妃比之前,的確是長胖了一些。
幸好,從太原回來這一路上雖然舟車勞頓,倒沒出什麼亂子。
於是輕聲道:“可你的肚子,也太小了。”
商如意笑道:“三個月能有多大?聽說,要到四五個月的時候,纔會開始顯懷。”
“還有這麼久,真想馬上看到這孩子出生。”
“你想得美。就算已經三個月了,可至少還有六七個月的時間呢,那有你想的那麼容易。”
“哦……”
宇文曄溫熱的掌心輕貼在她的小腹上,暖暖的,還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覺,商如意忍不住想要笑,而宇文曄也感覺到她怕癢,便又將手攬到她的腰上,輕聲道:“那好,我就陪着你,一天,一天的,直到孩子出生。”
“……”
商如意一愣,她忍不住想,眼下的景況怕是不能容許他這麼守在自己的身邊,別的且不說,還有洛陽那一戰呢。
不過,他就算做不到,能這麼想想,也好。
於是也不反駁他,只笑着點點頭,而宇文曄眼神卻格外的堅定,再一次貼上商如意的額頭,喃喃的,彷彿說給她聽,又彷彿告訴自己。
“這一次,不可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