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一絲糾結的敬意,可是,再轉頭看向宇文曄的時候,卻見他微微蹙眉,看着綠綃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傻子。
一個癡人。
她以爲宇文曄會說什麼,但他卻只是沉默着,而就在這時,跟着他的長隨從外面走了進來,奉上一封書信,低聲道:“殿下,申屠大人的書信。”
申屠泰的回信?
商如意想起來,之前宇文曄就跟她說過,他會修書一封給申屠泰,讓他留意這一次東進用兵,尤其要留神宇文呈他們可能對付沈無崢這件事,算日子,申屠泰也該給他回信了。
宇文曄接過書信立刻拆開來看,但大廳上就因爲這一點沉默而有些尷尬了起來。商如意想了想,忙轉頭對着綠綃道:“可是,你這樣上路,路上可不太平。”
綠綃淡淡笑:“天下哪有太平的時候。”
“可你孤身一個人上路,總是很危險的。”
“我以前,也不是沒孤身走過。”
“綠綃姑娘……”
商如意情知自己沒有立場去阻止一個女子回到自己心愛的人身邊,可她還是苦苦相勸。或許綠綃的嬌媚會引得大多數女子的不悅,可她對她,的的確確只有欣賞和心疼,更不願意這個美麗的女人受到任何傷害。
雖然她現在還沒弄清楚,爲什麼自己會覺得綠綃去到蕭元邃所在的洛陽,會受傷害。
就在商如意還要勸說綠綃的時候,突然被一旁的宇文曄打斷,他道:“我勸你,還是留在我們這‘曹營’吧。”
一聽這話,大廳裡的人都愣了一下。
綠綃也詫異的看向他,尤其看向他手中的書信:“秦王殿下這話,什麼意思?”
宇文曄一直不怎麼理她,就算看得出來他不贊同她去洛陽,也沒有開口,但看完那封書信之後他就突然插話,顯然是那封信有些問題。
宇文曄慢條斯理的將信箋沿着之前的摺痕摺好,道:“你要去洛陽,就是因爲蕭元邃在那裡,對嗎?”
“當然。”
“但現在蕭元邃不在洛陽,你去那裡幹什麼?去碰王紹裘嗎?”
綠綃沒有理會他話中的王紹裘,只是一聽到蕭元邃不在洛陽就變了臉色,急忙上前一步:“他,他去了哪裡?”
商如意也有些意外,轉頭看向宇文曄,目光也在發問。
宇文曄兩根指頭捻起已經迭好的書信揚了揚,道:“我的部將修書告訴我,蕭元邃領兵離開了洛陽,動向不明。”
“……”
“你現在過去,不僅沒有着落,可能還會自找麻煩。”
“……”
“所以我勸你,還是先留在長安吧。”
說着,宇文曄站起身來,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在這裡,你沒有對我們不利的餘地。”
綠綃睜大眼睛看着他。
剛剛她那些話,是半剖白,也是半威脅,可商如意從頭到尾都沒有迴應她話語中的“威脅”,只是一味的擔心她的安危;而宇文曄——這位秦王殿下曾經跟蕭元邃交手不止一次,卻仍能容她在長安安居,此刻更是篤定她不可能對他們不利,這不僅是一種胸懷,也是一種自信。
這,是她零落半生,幾乎從未遇到過的。
一時間綠綃竟也有些惘然,愣愣的看着他們不說話,倒是一直抱着孩子的於氏嘆了口氣,道:“綠綃姑娘,你要走是你自己的事,可我還是要說一句——他來救你,和你逃出去見他,是兩回事。”
一旁的沈世言捋着鬍鬚:“夫人所言甚是。”
綠綃轉頭看向她,眼神卻更茫然了。
沉默了許久,她終於道:“好吧,我,我先留下來。但我要說清楚,等找到蕭郎的行蹤,我還是要去找他的。”
商如意在心裡嘆了口氣:“我們當然不會強留你。”
聽到這話,綠綃似乎也鬆了口氣,然後對着他們衆人行了個禮道:“那,我就失陪了。”
說完便轉身往外走去,在路過於氏身邊的時候,她的腳步稍稍停留了片刻,低頭看了一眼襁褓中眼睛瞪得溜圓,似乎也好奇的看着她的小圓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看着她走遠,商如意才嘆了口氣。
再回頭對着於氏柔聲道:“舅母,就勞煩你們多看顧着她些。”
於氏點點頭:“這是自然……唉,也是不聰明。”
聽到這話,商如意的心暗暗的一沉,倒也沒多說什麼,而一旁的宇文曄將書信收好,又看了看天色,便說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一聽這話,沈世言夫婦立刻站起身來,於氏下意識的抱緊了小圓子:“就要走嗎?還是留下來吃頓便飯吧。”
宇文曄道:“我不好帶她出來太久。晚上父皇會賜些湯藥過來,若她不在宮中,被知道了我們都是要挨責罵的。”
“這樣啊。”
一聽這話,於氏又是欣慰,又是失落,也只能將襁褓遞還給圖舍兒,又對着商如意戀戀不捨的道:“也好,王妃好好的回去休息。一定要好好的保養啊,女人家生了孩子,是去了半條命的,可千萬不能勞累着。”
商如意笑道:“我知道,舅母放心。”
於是,夫婦二人又依依不捨的送他們一直出了大門上了馬車,直到馬車駛離沈府門口,他們仍舊翹首望着遠去的影子,久久不願離去。
而坐在馬車上的商如意,也有些傷懷。
她輕聲道:“才幾個月不見,就覺得舅父舅母他們都老了一些。”
宇文曄轉頭看着她,突然道:“等今後我們也開府建牙,能來看他們的時間就多了。”
一聽這話,商如意眼睛亮了:“可以嗎?”
宇文曄道:“若有功,自然就有賞。”
這倒是,商如意點了點頭。而提起這些,她的神思也就立刻從對親人的不捨上收了回來,看向宇文曄,低聲道:“蕭元邃領兵到底去哪兒了?”
宇文曄挑眉:“我剛不是說了,動向不明嗎?”
商如意立刻道:“我纔不信呢。申屠泰這個人做事最穩妥了,蕭元邃領大軍離開洛陽,他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