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宇文曄問出這句話,閆少煊的眼中閃過了一縷精光。
他看了宇文曄一眼,似笑非笑的道:“秦王殿下,裴侍郎今早才入刑部大牢,下官還沒見到他,就領旨進宮了。”
宇文曄道:“我知道你們還沒開始審,但既然他們是在飛霜殿拿下裴侍郎的,又過了整整一夜,不可能一句話都沒問吧。”
“……”
“若問出了什麼,也不可能一句都不告訴你這位刑部尚書吧。”
“……”
說這些話的時候,宇文曄的口吻十分平靜,嘴角甚至帶着幾分笑意,可他的眼神卻銳利得像出鞘的劍,彷彿多看幾眼就能把人身上的皮肉刮下來。閆少煊沉默着與他對視了片刻,終於輕嘆了一口氣,道:“沒有。”
“是他們沒有問,還是,沒有問出來。”
“沒有問出來。”
“那問出來了其他什麼嗎?”
“據說裴侍郎在飛霜殿被衛兵捉住之後就一直一言不發,陛下親自見了他,也沒問出什麼。所以——”
“所以,”
宇文曄的臉色終於冷了下來:“審問裴侍郎的事情,要全權交給你。”
閆少煊看了他一眼,道:“是交給刑部。”
宇文曄沉默了片刻又擡起頭來,臉上是淡淡的微笑,道:“閆大人,有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
“秦王殿下請說。”
宇文曄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道:“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
閆少煊的臉色微微一凝,旋即笑道:“秦王殿下多慮了,這種案子自然是不能屈打成招的。皇帝陛下要的是真相。”
宇文曄道:“這樣最好。但我也擔心,有些人不想讓真相浮出水面。”
“……”
“所以,裴侍郎的安危至關重要。”
“……”
這一下閆少煊也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雖然早就知道這件案子背後肯定不簡單,剛剛見到皇帝,聽他的話之後就已經感到壓力重重,如今見到秦王,再聽他說了這番話,更是頭疼不已。
看着他有些爲難的樣子,宇文曄道:“裴侍郎公忠體國,是國之棟樑,將來也一定會有大好前途。”
“……”
“所以,請尚書大人萬萬不要耽誤了……他的前程。”
“……”
“尚書大人也一樣。”
“……”
聽到他最後這句話,閆少煊微微一怔,再看向宇文曄的時候眼神更凝重的了幾分,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拱了拱手,便轉身告辭了。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千秋殿門口,商如意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立刻轉頭看向宇文曄:“他答應了?”
宇文曄道:“他是個聰明人。”
商如意點了點頭。
當初在改朝換代的關鍵時刻,閆少煊就敢頂着犯欺君之罪的壓力提前釋放了沈世言,由此可見此人不僅目光精準,而且膽量過人,這一次,相信他也知道自己應該選擇站在哪一邊。
等緩過這一口氣之後,商如意立刻就咬着牙說道:“所以,太子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裴公子。”
宇文曄看了她一眼:“你認定是皇兄?”商如意口吻堅定得幾乎不容人質疑:“沒有第二個可能。”
“爲什麼?”
“剛剛閆大人說了,人影是在宮牆上發現的,而且這個宮牆是內牆而非外牆。”
“那又如何?”
“皇帝陛下親臨湯泉宮,定然是早早就做好了清查,而那裡的守衛由兩支人馬組成,一支是原本就在那裡宮人,另一支就是寧遠將軍帶去的人馬,而這兩支人馬配備的武器只有刀和劍,並沒有弓箭。”
“……”
“況且,弓這種東西跟刀劍還不同,沒那麼容易帶進湯泉宮內,只可能是宮內有人早就準備好的。”
“……”
“而太子,負責這一次遊幸。”
“……”
“況且,你剛剛也問清楚了,是在湯泉宮出現了刺客,而非父皇遇刺。”
“……”
“所以他並不是要行刺父皇,而是需要‘刺客’這件事,把裴公子拉下水,再通過裴公子,把你也牽連進去。”
說到這裡,商如意的眼神更冷了幾分:“所以,奪權和傷人,他果然是一個都不落下。”
見她說得條條在理,宇文曄也輕輕的點了點頭。
事實上,從閆少煊篤定的告訴他們是在湯泉宮出現了刺客,而非皇帝在湯泉宮遇刺,他就已經明白過來,難得的是,商如意還能從宮牆的位置和弓箭的出現,分析出那人的來歷。
之前,他曾聽人說過“一孕傻三年”這種話,但細細想來,不過是因爲一個什麼都不懂,整日哭鬧的孩子會讓身爲母親的女子疲於應對,自然也就沒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事,也就變得“傻”了。
但商如意身邊有圖舍兒和長菀他們,更有奶孃照料小圓子,她自然不會疲於應對,也就不損她的聰明機警。
所以,母親會不會“傻”,不過是看當父親的男人有沒有能力讓她輕鬆罷了。
這時商如意又道:“既然弓箭是有人在湯泉宮內準備,那我們應該可以告訴父皇——”
宇文曄搖了搖頭:“不行。”
“爲什麼?”
“因爲,他們已經把裴行遠抓住了。”
“……!”
商如意又擰起了眉頭。
對了,她差一點忘了,這件事只要是在湯泉宮內部的人就能做,他們可以懷疑太子,但裴行遠也同樣可以這麼做,況且他現在已經成了人犯,若他們輕易開口攀扯太子,反倒會讓宇文淵認爲他們是有意構陷。
如果真的那樣,事情就更難辦了。
這一下,商如意的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她咬着下脣,沉沉道:“那我們應該怎麼救裴公子?”
“……”
“是不是要弄清楚,裴公子到底見的是誰,這樣就可以——”
她的話沒說完,宇文曄突然傾身上前湊到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兩句話,商如意一下子瞪圓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轉頭看着他:“你是說,裴公子見的人是——”
宇文曄輕輕的點了點頭。
商如意一時間都僵住了,掙了半晌才倒抽了一口冷氣:“難怪他從被抓了之後就一直不開口。”
“……”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