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宇文曄頓時皺起了眉頭,細細一想,立刻道:“想要,也就是,沒成功?”
“是。”
“是什麼人?”
“獄卒並不認得,但據他們描述,來人有一男一女,年紀都不大……”
聽到這裡,宇文曄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他回頭跟商如意對視了一眼,後者眼神凝重,心裡也是透亮的。
一男一女,應該就是姜洐和樑又楹,他們想要救姜愚。
只是,沒有成功。
其實也不意外,尋常百姓也許看了雜書,又或者聽一些說書人講傳奇,那些故事裡時常會有俠客,盜匪劫獄救人的情節,但放在現實中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刑部大牢守衛森嚴,鐵門一旦緊閉,尋常人——哪怕是人數不多的軍隊想要闖入,都不可能攻破;鐵門之後,還有一條不見天日的甬道,兩邊俱是厚重的石牆,甬道的盡頭纔是關押重犯的地牢入口;進入之後更有一段數百步,只能容兩人並行的狹窄的地道,無光無火,走到盡頭才能進入寬大牢房,裡面哪怕只有一個獄卒,都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所以,闖大牢救人這種事,除非有內應,否則根本不可能成功。
那姜洐和樑又楹在今天闖刑部大牢,顯然是知曉唯有在提審和釋放人犯的時候,刑部大牢的鐵門纔會開啓,所以想趁今天皇帝提審裴行遠的機會闖入救人,但他們還是小看了刑部的守衛森嚴,最終鎩羽而歸。
不過——
兩個人對視的目光中都同時閃爍出了一縷精光,而就在這時,玉公公又進來稟報道:“皇上,太子殿下和樓將軍在外求見。”
大殿內的氣氛又是一沉。
宇文曄慢慢的轉過頭去,聽着宇文淵讓帶人進來之後,不一會兒,就看見宇文愆和樓應雄跟着玉公公走進了宣政殿。太子宇文愆一如既往的神情平靜,但不知是不是因爲剛剛從冰天雪地裡走進大殿,身上也帶着寒意的緣故,連他的眼中彷彿都凝結了一層寒冰,卻不知在那一層寒冰之下,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還是壓抑的怒意。
反倒是他身邊的樓應雄,一臉毫不掩飾的憤怒。
兩人上前對着皇帝叩拜行禮,宇文淵只淡淡的一擺手:“平身吧。你們來得倒快。”
宇文愆起身站定,道:“兒臣聽說有人劫囚,立刻就來了。”說完,看了一眼宇文曄:“沒想到,二弟也在。”
宇文曄道:“皇兄聽人說有人刺殺囚犯,難道就沒聽說,臣弟也在場嗎?”
宇文愆搖頭:“沒有。”
宇文曄道:“臣弟在場,而且,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來的人有兩撥,第一撥人是要殺裴行遠,第二撥人是從殺人者的刀下救走了裴行遠,所以,並非剛剛皇兄說的——有人劫囚。”
宇文淵看着他,眼瞳隱隱一震。
宇文愆不動聲色的道:“我雖不知詳情,卻聽說現場混亂得很,沒想到二弟能看得那麼清楚。”
宇文曄道:“旁觀者清。”
宇文愆道:“原來如此。”
這時,一旁的樓應雄冷冷道:“可末將聽說,秦王殿下的人也參與其中,怎麼能算是旁觀者呢?” 宇文曄道:“那一定是下面的人誤傳了。”
說完,他又轉頭對着宇文淵道:“父皇,雖然當時的場面很混亂,但是殺是劫,還是能分得很清楚的,兒臣的人做了什麼,那些護衛應該也能交代清楚纔是。”
宇文淵沒有說話,而是低頭看了一眼擺在御案上的卷軸。
然後道:“你的人,做了什麼?”
衆人的目光齊齊看向了他,宇文曄不慌不忙道:“兒臣和如意一大早去到了臨街的那家酒樓,就在二樓,等待押送裴行遠的馬車路過時能看一眼;當馬車走近我們的時候,蘇太醫出現,跟車內的裴行遠說了幾句話,然後,就突然有人往馬車放箭。”
宇文淵看了一旁的蘇卿蘭一眼。
這些話,正是剛剛蘇卿蘭已經對他說過的,完全可以應證得上。
他道:“你接着說。”
宇文曄道:“放箭的不止一人,也不止一處,押送的護衛立刻去追捕這些刺客,而街上的百姓也都亂了起來,就在此時,又有一夥刺客趁亂從對街的酒樓裡衝出來,趁着那些護衛離開的時候,想要直接刺殺馬車上的裴行遠。直到這個時候,兒臣纔派人過去。”
說完,他加重口氣道:“否則,裴行遠已經死在那些刺客的手裡!”
這時,一旁的樓應雄道:“說不定,這些刺客就是裴行遠的同黨,是王崗寨的逆賊,他們殺他,不過是內訌,滅口而已。”
宇文曄道:“裴行遠自入獄以來,可有交代隻字片語?”
樓應雄一怔,無言可答,閆少煊沉沉道:“沒有。”
宇文曄道:“既然沒有,滅什麼口?”
“……”
“況且,這夥刺客出現之後,姜洐和樑又楹纔出手的,而他們出手,也是在對付這些刺客,從他們的手下救下了裴行遠。可見,他們是兩路人馬,一路爲殺,一路爲救。”
說着,不等任何人反駁,宇文曄立刻擡頭看向宇文淵,道:“父皇明鑑,兒臣的確在場,兒臣的人也的確出手,但只是爲了保護人證免遭殺害,並無不軌之舉。”
“……”
宇文淵沒有說話,目光慢慢從他的臉上,移向了自己面前的卷軸。
這便是剛剛那些護衛回來請罪的時候,下面的人問審清楚送上來的供詞,人雖然多,卻也是衆口一詞,在一開始,的確是有一批人要刺殺裴行遠,引得那些護衛和周圍的百姓亂起來之後,突然有人從埋伏的酒樓裡衝出來,要置裴行遠於死地,然後,便有人出手救了裴行遠,其中一路便是秦王的手下,之後出現的一男一女趁亂帶走了裴行遠。
兩邊的口供和說法,完全對的上。
但,這件事的確太過複雜,他需要釐清思緒,不能偏聽偏信。
就在宇文淵沉默着當口,樓應雄突然上前一步,生氣的說道:“皇上,不論如何,裴行遠和王崗寨的人勾結是真,王崗寨的逆賊救走他也是真,湯泉宮一案真相就在此。此事斷不能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