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虞定興僅剩的那隻眼睛充血通紅,憤怒的瞪着自己的樣子,虞明月雖然厭惡這個渣男,卻也不由得有些心虛。
她別開目光,輕聲道:“我不過問一句,父親這麼生氣做什麼?”
虞定興在宦海浮沉多年,更是在最關鍵的時刻能站隊成功,成爲開國功臣,眼睛是在油鍋裡煉過的,虞明月的心思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握緊了拳頭,身上的病痛和這些日子的煎熬已經讓他快要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可再一思慮,終究還是將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氣硬生生的壓了回去。
他冷笑了一聲,道:“這麼說,是我多心了?”
“……”
虞明月目光閃爍着看了他一眼,沒接這話,虞定興又接着說道:“那太子妃想要從老臣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呢?”
“……”
“還是說,太子妃認爲,老臣知道答案?”
虞明月立刻道:“當然不是。我只是,只是隨口問問罷了,父親千萬不要多心。”
“哼。”
看着虞定興冷冷的樣子,虞明月心中也有些惱火,但一想到剛剛是自己失言,也沒辦法,只能壓住心中的不滿微微前傾了身子,對着虞定興道:“截殺裴行遠的這夥人莫名其妙的就出現了,事情太蹊蹺,我實在不放心。”
“……”
“如果父親有什麼線索,請一定要告訴女兒。”
“……”
“我們是一家人,休慼相關啊!”
原本前面的話已經讓虞定興已經翻起了白眼,甚至根本不打算再聽她說下去,但聽到最後一句話,他的神情還是凝重了一下。
的確,不僅僅是太子和太子妃休慼相關,他和太子妃畢竟是父女,又如何不是?
只是——
他想了想,耐着性子道:“我能有什麼線索?前些日子我險些在山裡過了年,剛過完元宵,舊傷復發就又被派出去追緝那兩個逆賊,城中的事,我能知道什麼?”
說着,他斜着眼看向虞明月:“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嗎?”
虞明月擰着眉頭看了他一眼。
其實,幾乎所有人在知道有人截殺裴行遠之後,懷疑的第一個都會是太子,畢竟他做這個局的目的其一就是要裴行遠的命,不僅斷了秦王的這條臂膀,還要連消帶打讓皇帝對秦王的猜忌加深一層。可是,這個局一開始,太子就是跟他們一起合謀的,沒道理這步棋要瞞着他們,而且事發之後,他立刻回來質問自己,若真的是他做的,也就不會跟自己生氣了。
況且截殺裴行遠這種事,實在太明顯是引火上身的。
於是虞明月搖頭道:“太子殿下當然不知道,他還懷疑是我——我們。”
一聽這話,虞定興頓感惱怒不已,他砰地一聲拍桌站了起來,道:“我爲了太子,爲你,已經丟了一隻眼睛,現在更是被皇帝猜忌,如今還要被你們猜忌?若真如此,那將來你們有什麼事,也別來找我!”
“我——” 虞明月又是一陣心虛。
其實宇文愆跟她說的那些話,從頭到尾都只是在疑心她,但她實在不甘心讓人覺得自己不僅沒有得到太子的寵幸,甚至連信任都沒有了,所以纔在話語間帶上了虞定興,沒想到他一怒之下,竟然要跟她做切割。
而眼看着虞定興說完那句話之後,竟然轉身就要走,這一下虞明月不僅是心虛,更有些心慌了———她從很早開始就沒有了皇帝的信任,成婚以來太子對她也是淡淡的,還有一個樓良娣時刻冒頭搶她的風頭;出了這一回事之後,太子更是直接把對她的冷漠和懷疑寫在了臉上,她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孃家,如果連虞定興都要跟她做切割,那她這個太子妃還能剩下什麼?
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原來一無所知,更一無所有。
虞明月慌忙道:“父親不要這樣!”
“……”
“太子殿下他,他也只是,只是有些着急,畢竟這一回出現的這批人讓我們都很被動。”
“……”
“既然父親也被皇帝猜忌了,那我們更應該好好的商量,把這件事處理好了,洗清大家的嫌疑纔是啊。”
虞定興的腳步停了下來。
事實上,他也並非真的就要甩下這個爛攤子不管,畢竟虞明月的那句話說對了,他跟這個太子妃,跟太子就是休慼相關的,更何況之前的事他已經參與進來,如果現在真的不管,將來事情萬一落敗,他和整個虞家也不會有好結果。
想到這裡,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氣,轉身回來坐下,冷冷的看着虞明月:“那太子妃說,應該怎麼辦?”
虞明月道:“查,一定要把這夥人查出來!”
“……”
“只有弄清這夥人的來歷和真實目的,我們才能洗脫在皇帝眼中的嫌疑。”
“……”
“甚至,我懷疑這夥人這樣動手,也是衝着栽贓我們,讓皇帝猜忌我們來的,如果不查出這些人,只怕將來我們還會着人的道!”
虞定興皺眉道:“皇帝不是已經讓左領軍衛滿城的找了嗎?”
虞明月道:“皇帝找是皇帝的事,但如果讓我們找到,一來洗清我們的嫌疑,二來也算是立了一功——”
說到這裡,她目光一冷,道:“總不能讓樓嬋月那個賤人處處壓我一頭吧!”
虞定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竟似有些無話可說的表情。沉思了半晌之後,他終於道:“我可以去找,也可以去查,但請太子妃心裡一定要明白一件事,我去做這些事,不是聽命與誰,也不我甘當什麼人的踏腳石,而是我與太子妃你休慼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虞明月的心驀地一沉。
但她還是勉強勾起嘴角笑了笑,道:“父親這話,說得生分了。”
虞定興冷冷道:“不生分,誰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虞明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覺得有些如坐鍼氈,便站起身來道:“既然說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這件事,還請父親一定要盡力去辦。我們,休慼相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