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還熱熱鬧鬧的場面一下子就冷清起來,江夫人蘇利還沒反應過來,大夥就都散了,兩個孫女躲到臥室講悄悄話兒。
兒子媳婦相繼回了房,桌邊就只剩下他們老倆口。
江政勳正在看報紙,忽然一通電話打來,他與人交談了兩句,上樓換了衣服就下了樓。
“你又要去哪兒?”蘇利急忙迎了過去,她不想讓老伴兒出去,他走了,就算再多的人,她也總感覺自己孤苦伶仃。
“老張讓去爬山。”
“不行,你不能去,都這麼晚了。”蘇利神情焦灼起來,她不希望老伴離開自己,可是,偏偏江政勳又是一個極好出去找老友玩的人。
“蘇利,家裡有傭人,還有兒子,孫兒孫女,這麼一大堆的人,你有需要可以找她們,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一輩子與老婆性格不合,吵吵鬧鬧都過了大半輩子,江政勳也不想給她再吵,所以,耐着性子解釋。
“不,不要,要麼,我給你去。”
江政勳聽了她的話,一下子就火起來。
“我們出去玩的,沒一個帶家屬的,有你在,我們男人講話不方便。”
那能讓她跟着去,她跟着他,他得事事照顧她,本來她的憂鬱症就沒好,他可不想去爬山都要帶一個累贅。
“江政勳,你不是人,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把老婆丟在家裡,跟着那些死老頭出去鬼混。”
蘇利又開始無理取鬧,每一次,只要江政勳出去玩,她就會感到渾身不自在。
說白了,她就是一個依賴性極強的女人,她無法過自己的生活,江政勳離開了,她感覺就好似魚離開了水,她無法呼吸,有一種空虛寂寞孤獨的感覺
。
江政勳白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不想再多作解釋,因爲,他深刻地知道,蘇利又在胡攪蠻纏了。
越理越說不清,索性就不開口了。
“李媽,把太太照顧好一點,最多兩個小時我就回來。”
吩咐完畢,頭也不回地走出客廳,蘇利追了出去,卻只能看到江政勳一個冷絕瑟冷的背影。
她站在客廳門口,感覺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向她壓了過來,像一片幽冥壓在了她的心口,無法喘息。
她按壓住了胸口,指着老伴兒消失的地方破口大罵:“江政勳,你這個臭不要臉的,以前,我在你心中就是一朵鮮花,你要我嫁給你的時候,臉皮那麼厚,還說如果得不到我,你就要去跳江自殺,以前我在你們江家眼中就是一朵花兒,現在,在你們江家眼中,就是一坨臭狗屎。”想當年多少人追她,她都沒有選擇,就認定了江政勳這個老混蛋,老王八蛋,因爲,江政勳喜歡說甜言蜜語,讓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又是天底下最喜歡聽甜言蜜語的女人。
“太太,江領導都走遠了,進屋吧,天涼了。”
李媽拿了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把她牽起了屋子。
“李媽,我是不是老得變了形?”
這些話,她一天要問李媽無數遍。
“嗯,沒有啊,太太與同齡人相比年輕着呢。”
“不。”蘇利搖了搖頭,眼神有些呆滯。
“我知道年老色衰了,所以,纔會管不住男人了,以前,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根本不敢不聽,現在,管不住了。”
蘇利一直重複着後面的一句話。
“太太,其實,你要有自己的生活,男人也要給他喘息的空間啊,再說,江領導又那麼喜歡出去找老友聊天,聚會,有時候,你就順一下他嘛。”
李媽在江家幫傭了大半輩子,江夫人與江政勳的感情她是看在眼裡。
其實,江政勳以前也許對蘇利是有感情的,否則,不會在那個動亂的年代娶她爲妻。
但是,蘇利的邏輯思維不強,爲人處事高傲冷情,待人接物也不怎麼行,講話常常二百五,性格也有一點二,導致老年後,根本沒一個知心的朋友。
因爲她那種二的性格與江家的人處不來,明明是最親的關係,搞得江家大姑與小姑一年之中根本不會來家裡走動幾次。
以前老太太在的時候,她們因爲來探望老人關係還比較密切,現在,老太太不再了,因爲不常走動,關係就更疏遠了。
“他就是太貪玩了,都活了大半輩子,可是,李媽,老年夫妻老來伴,不是這個理兒麼?他應該清楚,自個兒老婆不喜歡他出去啊,再說,我生病了,他就該日日夜夜陪在我身邊
。”
看得出來,是精神空虛,久久得不到老公的疼愛與關心,呵護,這是對於蘇利來說,就是一種冷暴力,她們分居已經好多年了,自從上一次鬧得比較厲害後就一直分居,她沒生病以前,因爲她內心要強,所以,從不向他示軟,久而久之,分居的關係就一直持續着,生病以後,她內心到柔弱了,然而,他對她的膩人卻日漸厭煩了。
這段時間,她的病有了起色,她就一直巴不得江政勳與她呆在家裡,不准他做這,不准他做那,時間一長,他就更煩她了。
巴不得不見她纔好。
其實,蘇利心裡也明白,要不是江老太太勸阻兒子,早年她們就離婚了。
因爲,她們實在性格不合,雖然都磨合了大半輩子,所以說,性格不合,那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兒,從年輕時候吵到年老的時候,可惜,她的人生不可能再重來。
她總覺得江政勳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以前,他落難的時候,是她陪着他,不離不棄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飛黃騰達了,他就對她不一樣了,啥事都不聽她的,什麼事他都一個人作主,他們這對夫妻在同齡人眼中異類。
男人自私,女人缺一根筋,死心眼兒,一輩子在江家吃苦受累,至少,這是她的想法。
明明就不是一個能幹的人,偏偏硬說自己十分能幹。
以前,她還罵兩個媳婦不如她,現在,大家都說,她不如她的兩個媳婦,尤其是靜知,她可差太遠了,比人家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江政勳就是一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她多羨慕人家其他同齡人,特別是隔壁學校的一個大學教授,老婆癱了好多年,人家從不出去獨自玩,每走到那兒,都親自把老婆推着去,尤其是黃昏的時候,夕陽西下,就會看着那位頭髮花白的教授推着老婆漫步在園林中,花園中。
她多麼羨慕啊,可惜這輩子,她再也不可能像人家那對夫妻那麼恩愛。
在江政勳的心中,似乎任何一個朋友都比她來得重要。
“太太,別想太多了,該吃藥了。”
李媽從廚房裡端來了一碗湯藥。
蘇利隨手一揮,附帶着一句:“不喝。”
藥碗被甩出去老遠,摔得粉碎。
李媽已經習以爲常了,讓另一外下人拿來了掃帚清掃滿地的藥浸。
她轉身又去廚房弄了一碗出來。
“太太,不吃藥可不行,你喝了藥,精神好了,就跟着江領導出去啊,免得他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
。”
這句話說到了蘇利心坎兒裡去,眼睛裡泛着光亮的神彩。
“好的。”然後,接過了湯碗仰頭喝下。
如果這是一碗忘情湯該多好啊,李媽暗忖,女人如此可憐,說白了,也許就是用情太深,太依賴一個人,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兒,把整顆心都掛在人家身上,人家根本不領情,這是多麼的悲慘。
現在的蘇利活得就很悲慘,沒朋友,老伴兒也不太理,一個兒子傻了,一個兒殘了,自顧不暇,雖然有兩個媳婦,雖說都是善良之人,但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不然,會坐吃山空。
兩個媳婦下面還有子女,要操心小的,還要操心老公,當然也不能顧及到她。
小的時候,孫子孫女們還可以成爲她的開心果,現在都大了,除了向她問候一聲外,都不太理她,所以,明明是偌大的一個廳堂,蘇利總感覺寂寞的發慌。
常常她都感覺是一個人在生活。
“等好精神好了,我一定要跟着他出去,免得他又去拈花惹草,可惡的死鬼,肯定又是揹着我出去找女人了。”
只要江政勳不帶她出去,她總會這樣想。
“李媽,我告訴你。”
蘇利湊到李媽跟前,悄然耳語:“我跟你說,昨天晚上,我偷偷地看到他看那種電視了,外國演的,現在的年輕人叫a片。”
“不會吧。”李媽有些不太相信,畢竟,在大家心目中,江政勳可是一個形象良好的領導,退休也一樣。
“是真的,我騙你是小狗,你知道不?那個常常跟着他一起到我們家來的那個吳老頭。”見李媽一頭霧水,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說了一句:“就是那個與他老婆不合常年分居的那個。”
“噢,知道了,你是說吳長江吧。”
“對,就是吳老頭,上次,他們在樓上下棋,我跑過去觀望,沒想到,他們兩個老頭把衣服脫了,在一起抓癢,江政勳給吳老頭抓,吳老頭給江政勳抓,兩個關係關密着呢,我懷疑他們是同性戀呢。”
聞言,李媽有些哭笑不得。
“不會是的,太太,你別太多心了,江領導那麼愛面子,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他們只是關係好而已。”
“可是,我覺得不是,肯定是同性戀,江政勳,臭不要臉的,居然學起現在的年輕人玩那種變態的遊戲,年輕時不花,年老時還效仿一下西方,玩兒這個,早日會死於非命。”
李媽見她已經有了火氣,不再在與她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心裡暗自嘲笑着蘇利,腦子的確少根筋,本來以前腦子就不好使,現在,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就更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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