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泉送簡桐回家,車子掉頭開出鳳鳴街,迎面卻正看見伯父靳長空!
靳長空似乎想要避開,可惜鳳鳴街口道路敞闊,避無可避。靳長空只能略帶訕訕地跟蘭泉打招呼,“小子,這是去哪兒了?”
蘭泉停了車,“大爺,您怎麼到這兒來了?而且還沒開車?”
靳長空竟然帶着赧色笑了笑,“有個老朋友家住在這條街裡,多年未見了,我來看看她。”
蘭泉也想介紹自己到這裡來的原因,想說“我們導員住在這邊”,可是終究還是忍不住微笑,“我女朋友家住這裡。”
奶奶曾經說過他的性子跟當年的伯父很是相像,說他不像是父親靳萬海的兒子,倒像是伯父的兒子。靳家長子不服從父母安排,不進官場反倒經商;結交的都是社會上三教九流的人,後來更是離婚……當年的伯父可着實操碎了奶奶的心,正如今時今日的他自己。
也正因爲性子上的相似,所以他從小便跟伯父更加親近。所以今天心裡的甜蜜就沒擋住,在伯父面前便承認了。
“哦?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靳長空回來這幾天,也多多少少側面聽見有關蘭泉的傳聞。都說他花,所以就算現在正跟梅軒搶一個女孩子,靳長空倒也沒真的當回事。可是此時蘭泉自己都說了,靳長空哪能不在意。
蘭泉越發臉紅起來,“我喜歡的女孩子。”
“是真的喜歡,還是玩玩?”
蘭泉笑起來,“大爺,如果是玩玩,您看我曾經送哪個女生回家過?這個是我要娶回家的。”
“哦?我們家小子真的肯收心了?”靳長空也不由得驚喜挑眉,“改天約出來,給我見見。難得我們家小子終於知道用心了。”
“好。”蘭泉含笑點頭,“大爺,您朋友家住哪幢房子?”蘭泉扭頭回望了下鳳鳴街,“不然我在這兒等您吧,您忙完了咱們一塊回去。”
靳長空搖頭,“你先回去吧,我可能多耽擱些。”
蘭泉只能自己開車離開,不過調皮心卻未泯。將車子開到鄰街去停了,悄悄走回鳳鳴街口來。卻看見伯父根本就沒進哪家房子去,只是站在了簡桐家的門前……
蘭泉皺眉,難道伯父的老朋友是樑叔?
蘭泉正納悶兒着,只見大門一開,簡桐走出來。看樣子是要走向不遠處的便利店的,卻猛地擡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靳長空。
簡桐見又是上次那個奇怪的男人,本.能一驚,上前兩步問,“先生,您連續幾天徘徊在我家門口——請問您有事麼?”
靳長空顯然也沒想到簡桐會突然出來,雖然有點訕訕,卻也顧不得許多,皺起長眉指着貼在酒坊窗子上的招貼,“你家的酒坊不做了?”
簡桐這纔想起忘了揭掉窗子上的招貼,趕忙走上去揭下來,明淨一笑,“不,先生。曾經想過賣掉,不過已經改變了主意。今後不但不會賣掉,而且會更用心經營下去。”
“先生,您是來買酒的麼?”見靳長空關心酒坊,簡桐便也當他是客人,語氣上客氣了許多。
靳長空猶豫了下,還是直說,“我是你母親的老友。來了幾次都沒看見你母親在店裡,她沒在家中麼?”
簡桐愕了愕。自從爸去世後,媽始終深居簡出。所謂*門前是非多,所以媽也很刻意減少社交。所以媽的朋友並不多,男性朋友就更少,這麼多年來媽好像是很排斥跟男性朋友交往。儘管簡桐這多年跟媽暗示過,希望媽能再尋找一段幸福,可是媽卻堅拒。
所以簡桐並不記得媽有這樣一位男性友人。
靳長空看見簡桐眸子裡的疑惑,略作遲疑,“你媽媽跟你說過,她曾經在蘭州軍區當過文藝兵吧?我跟她是老戰友。那個時候還沒有你;後來我又常年在國外,所以你沒見過我。”
“你叫小桐,是麼?”靳長空凝望俏生生站在梧桐樹影之中的簡桐,彷彿看見二十年前的袁靜蘭。都是一樣的好看,眼睛裡閃爍着同樣的倔強。
簡桐這才放下心來,“原來是這樣。伯伯您好,我叫簡桐。我媽這兩天身子不舒服,正在住院。”
“她怎麼了?”靳長空聞聲便是一急,一把握住簡桐手臂,“她在哪個醫院?”
蘭泉看情形有點詭異,急忙從街口跑過來,下意識擋在簡桐面前,“大爺,發生什麼事?”
“大爺?”簡桐驚訝地望蘭泉,“原來這位是你伯父?”
靳長空也愕然望蘭泉,“難道小桐就是你女朋友?”
“這個世界真是小。”靳長空笑着望簡桐,“我方纔聽蘭泉說送女朋友回家,還在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能收得住這小子的心。此時我真放心了。”
家裡所有人都說蘭泉跟他像,靳長空忍不住笑起來:當年他就是被袁靜蘭給迷住,那麼今日蘭泉被簡桐迷住就也不奇怪——他們兩代人原來審美也是這樣相似。
蘭泉握着方向盤,拉着靳長空和簡桐去醫院。聽見伯父言語之中對簡桐的欣賞,蘭泉真是心裡樂開了花。
跟簡桐在一起,蘭泉能夠想到,整個靳家都是排斥的;如果能有伯父站在自己身邊,至少不會孤立無援。靳長空的表現給了蘭泉莫大的希望。
簡桐心裡卻有異樣的慌亂——她怎麼可能不想起吳冠榕給她說起的那個故事!
靳家上一代男丁——說的正該是靳長空,是不是?那麼另一個,除了蘭泉的父親靳萬海之外,還有誰?就算靳家是個大家族,除了靳邦國本家之外,還有靳衛國、靳報國等幾個兄弟家的子女……可是,簡桐依舊覺得心中莫名忐忑。
吳冠榕口中那個懷了孕,又引起兄弟相爭的女人,難道是……!
想了想,簡桐還是將靳長空攔在醫院外面,抱憾地跟靳長空說,“醫院晚上有規矩,不能隨便探望病人的。我方纔只急着帶伯父您過來,卻忘了時間。不如今晚您先回吧,改日再見,好麼?”
靳長空面上涌起失望。
蘭泉也挑了眉尖望了望簡桐。但願他的直覺出錯——他彷彿看見一層無形的藩籬,一點點破土而出,漸漸聳立於簡桐與他之間。
回到靳家,蘭泉嘗試着跟伯父問起當年往事,伯父卻似乎並不想多談,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袁靜蘭跟他都曾經在蘭州軍區當過兵,是老戰友。
“蘭泉,你終於回來了,奶奶有話跟你說。”蘭泉還沒等解決心中的疑問,吳冠榕的嗓音便在門外響起。
蘭泉趕緊迎出門來,“奶奶,有什麼事兒?”
吳冠榕站在當院的月光下望着蘭泉微笑,“還記得上個週末去溫泉之前,你答應過奶奶什麼?”
蘭泉微微皺眉,“記得。奶奶您說要我將這個週末的時間空出來。有什麼事?”
吳冠榕只是一笑,“明晚是五一節前最後一晚,就定在明晚吧。下了課早點回來,要帶你去見個人。”
蘭泉是靳家唯一嫡孫,平素跟着的應酬也不少。每當有哪裡官員家眷的聚會,蘭泉總難免要隨着一起去。想到五一節要到簡桐家去住,蘭泉自然不能得罪奶奶,便只好硬着頭皮應下來,“好吧。不過奶奶,五一節我自己有安排,只能明晚一晚見客。”
吳冠榕當然明白自己孫子的秉性,便也含笑點頭,“好。”
“媽媽,時間不早了,您二老休息吧,我先走了。”靳長空從蘭泉房間裡出來,徑自告辭走向大門去。
靳長空跟蘭泉性子相像,自然是不喜歡被拘束在靳氏大宅中的。他自己當年沒離婚時候的房子還在,所以他寧願回自己的房子去住。
蘭泉忍不住跟上來,“大爺,您還沒給我說完呢。您跟伯母只是在蘭州軍區時候的老戰友麼?……”語聲隨着腳步,漸漸被晚風吹散,一點尾音落進吳冠榕耳鼓裡,吳冠榕不由得停住腳步,皺起眉來。
蘭州軍區……難道蘭泉要問的,正是那檔子事?
目送蘭泉開車載着靳長空離去,簡桐在醫院門口的花壇邊坐下來,按下樑叔的電話。心底的疑問緩緩析出了模糊的輪廓,而且那輪廓漸漸清晰起來——
“樑叔,我想問問,我媽這次暈倒,是不是因爲見到了什麼故人?”
“——那故人,是不是靳家人?”
-----------
【稍後,馬上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