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要含的不是糖……那我知道了。”袁靜蘭閃身出門,找着衛生員。
衛生員聽着還有點暈,“靳萬海剛吃過藥。”
“給我點酵母片就行。”袁靜蘭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要酵母片了,給我點甘草片吧。酵母片不夠苦。”
酵母片是促消化的,甘草片除了治療咳嗽之外,甘草還有和中緩急、調和諸藥的功效,所以此時給靳萬海吃也算對症,所以衛生員也沒含糊,用白色小紙袋各自包了幾片藥,在白紙袋上寫明瞭名稱和服用時間,交給袁靜蘭,“那就辛苦袁同志你了。”
袁靜蘭回屋將甘草片倒在掌心遞給靳萬海。
靳萬海一見就皺眉,“我不吃藥!”
“讓你含糖你不含,那你就是自找苦吃!將這個含嘴裡!”
那時候的甘草片可沒糖衣,那藥更是出了名的苦,所以袁靜蘭這當然是故意的!
他大少爺發的什麼火,她豈能不知?他那是妒火攻心,順帶自尊心受損。可是這是乾旱寒冷的蘭州,馬上就要結束春節假期進入正常的操練生活,他這麼自己折騰,不出病來纔怪!
於靜怡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託,袁靜蘭自然不能辜負;再者,萬海這折騰也是緣由自己,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又如何能不心疼?
袁靜蘭知道這時候玩兒軟弱壓根沒用,索性來硬的,將藥片直接都塞進靳萬海嘴巴里去,苦得靳萬海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好好吃了藥,我這兒還有靜怡留下的大白兔奶糖,你吃了藥就給你。”袁靜蘭哄着萬海,“這糖多難買啊,是靜怡她們家人去上海出差才帶回來的,咱們這兒憑票都買不上。靜怡自己都沒捨得吃,知道你病了就都給你帶來;她說你從小就不喜歡吃藥,所以就都留給你了。偏你還對人家那麼不客氣,她坐了兩個小時的大解放來的,這天氣坐在後頭的車斗子裡多冷啊,人家怎麼也是個大家閨秀……”
袁靜蘭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反正就是嘟嘟囔囔地說,不敢停下來。他的眸子乾熱如火地盯着她,盯得她心裡亂成一團。要是不讓嘴說個不停,她一定會在他的逼視下哆嗦起來的。
“……你還想把她說得有多好?”萬海含着甘草片,垂下眸子來望靜蘭。眼圈底下一弧青灰,也不知道是這兩天憔悴出來的黑眼圈,還是長長的睫毛垂下的蔭影。總之靜蘭對着那一弧青灰,心中都已經是又苦又甜。
病了的何止是他,早有她。
“你說什麼?”靜蘭紅着臉停住嘮叨。
“你總想把她說得那麼好那麼好,我都不知道你是在說靜怡這個人,還是在說觀音菩薩。”萬海也顧不得口舌之間那要命的苦澀。與自己的苦比起來,眼前的人兒更重要,“你千方百計將她說得這樣好,是想讓我認定你比不上她,你不夠好,是不是?”
靜蘭心一停。
坦白說她其實沒這麼想過啊,可是被他這樣一說,她自己揪着剛剛的話茬兒往深裡想了想——好像他說的,也有道理……
可是她也沒說錯吧?所有人都公認他跟於靜怡是一對,是早已被兩個家庭默許了的佳偶,她這麼說也沒錯呀……
“……靜怡她,是真的很好。”靜蘭垂下頭去攥緊手指,“每次靳欣跟我找茬兒,都是多虧靜怡幫忙。”
靳萬海萎靡下去,扭頭,“原來你是來跟我說靜怡有多麼好的。好了我聽夠了,你可以走了。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長多了,她有多好我比你清楚,不用你在我眼前聒噪!”
靜蘭心中這個委屈。她真不是要來說這個的,可是——可是她也沒說什麼過分的呀,他大少爺幹嘛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
“走就走。”靜蘭起身,也覺憋屈,不過還是回頭囑咐他,“那甘草片你不許吐。你近來咳嗽那麼厲害,好好含着。”
靳萬海還是不出聲,悶悶地背過臉去咳嗽個沒完。
靜蘭真懶得管他,可是想要邁步走出營房去,卻着實邁了半天的步子都沒邁開。
——終究還是,心疼他啊。
靜蘭轉回身來走到他*邊坐下,紅着臉給自己找理由,“我都答應人家衛生員了,說看着你吃了藥。我還是等會兒再走,要不然你待會兒一準兒把藥片給吐了。我得親眼看着你吃完了我再走,不然沒法跟人家衛生員交待。”
靜蘭自己心裡都忍不住罵自己:這個聒噪啊,怎麼今天嘴上就沒個把門兒的了?
“我吃完了,你走吧!”萬海也上來拗勁了,猛地起身,“走啊!”
靜蘭很是下不來臺,紅着臉頑抗,“那你張嘴給我看看。我纔不信那麼大片甘草片,你這麼快就給含完了!”
萬海還真就張開嘴給靜蘭看。
靜蘭也就沒得選擇了,只能故作認真地去看。
兩個人的臉對着臉,彼此都知道自己的臉跟火燃燒起來了似的。
“你,你一定是把藥藏在舌頭下面了。”靜蘭還在堅持自己的邏輯。
萬海的眼神已經柔軟下來,嗓音輕柔如夢,“那你來找找看……”
“那你舌頭起開!”靜蘭故意當作不知道自己臉紅,索性裝到底。
“嘁……”萬海終於破功笑開,“我不是讓你這麼找。”
“那怎麼找?”靜蘭喘息起來,偌大的營房彷彿氧氣被一下子抽空,她喘不上氣來。
心裡有個聲音在喊叫着:“靜蘭你快走啊!”可是腿腳沉得跟灌了鉛似的,她非但動不了,而且眼睛只能直勾勾凝着面前清貴的容顏。
“我很生氣,靜蘭。我還沒親過你,竟然就被大哥給……我要氣死了,所以你不救我,我就只能這樣氣下去,一直到死。”他緩緩沙啞地說,睫毛長長地遮住眼簾,彷彿藏着一份少年獨有的羞澀。
靜蘭從沒見過這樣的萬海,只覺自己的心都碎了——不是疼痛的碎了,而是無法收拾地、身不由己地再也聚不成囫圇個兒。
“我都跟你說了,他那是在灌我酒……”靜蘭自己也難過,“其實更難過的是我自己啊。我真的也想拿把刀去殺了他——可是真的爲了這樣就去殺一個人麼?萬海你相信我,那真的不是吻。至少,我不是。”
萬海顴骨上籠起一團紅來。那團紅最初是淡淡的粉紅,後來那紅漸漸加深成爲酡紅,再到後來——連他的眼睛都彷彿一同染成胭脂色,宛如酒醉了一般。
“靜蘭,救我……”他只語焉不詳地說了這四個字,便整個臉頰都已紅透。
靜蘭知道自己也一定更糟糕。他說的那麼不明白,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聽懂了……
他說要她救他,他說如果她不救他,那他就死了……
她豈能,眼睜睜看着他死?
還有,自己心中對他那份歉疚——雖然她也是被長空強迫,可是畢竟萬海的心痛因她而來。如果易位而處,如果她也親眼看見萬海跟別的女孩子親吻,即便是別的女孩子主動——那她也會悲痛欲絕,是不是?
靜蘭聽見一聲深深的嘆息從自己身子最深處發出來,彷彿從心底而來,又彷彿從骨頭縫兒裡緩緩溢出。她在他面前跪起身來,緩緩落下自己的脣……
不會親吻,雖然之前被長空那樣放肆地舌吻過,可是她依舊青澀到笨拙。
脣剛碰上他的脣,兩個人的鼻子就成了最大的障礙。他高蜓的鼻樑真是礙事,讓她一時找不準最佳的角度。喉間響起懊惱的呻.吟,她看見眼睛下,那得逞的傢伙竟然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
真是,討厭啊,笑她……
靜蘭也急了,索性兩手捧緊了萬海的面頰,帶了點蠻橫和懊惱地便吻下去……其實不過是脣瓣的貼合,還不知道怎麼繼續深入,可是萬海卻已經按捺不住地將舌尖伸了進來……
靜蘭一驚,想要逃跑,卻已經來不及,萬海伸手勾住她的小蠻腰,將舌尖深得更深……
靜蘭只覺頭暈目眩,彷彿已經不知道此時身在何地,全身心地只能感受到他霸道探進的舌尖……他不放過她,她脣瓣之內的每一寸甜美都被他舌尖舔.吮而過。他的脣緊緊含着她小小的脣,他牙尖甚至還在壞壞地輕輕咬她的脣,讓她的脣舌又是酥麻又是微微疼痛,惹得她不由得嬌喘吁吁、呻.吟微微……
營房外傳來腳步聲,萬海這才放開靜蘭。
靜蘭“噗”地一聲吐出口裡的甘草片——剛纔這個死孩子藉着深吻她的當兒,竟然將剩下的甘草片用舌尖捅進了她脣裡!
萬海紅着臉目光如醉,“這叫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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