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裡,櫻花十里。所有平日裡忙碌如螞蟻一般的都市人都趁着大好春日出郊外賞櫻。
小怪獸卻找個機會跟莊森湊到一起去,隱在櫻林深處說話。莊森的小兄弟們也都循着人流而動,哪裡人多他們就往哪裡走,實則倒是給莊森和小怪獸創造了一帶方便說話的地界。
“條子們奇怪的很。我親眼看見他們將你說過的那幾個明星都請進局子裡頭喝咖啡,不過真的就只是喝咖啡,也並不問什麼,就是留足了48個小時就給放出來。我跟幾個兄弟分別想辦法被警察給逮進去,我出來後又在門口守了好幾天,看見的差不多都是這個情形。”莊森細細將事情說給小怪獸聽。
小怪獸低頭望着地面的落櫻。
櫻花雖美,可是縱然最豔在枝頭的時候,也禁不住風吹。幾乎是從盛放的那個剎那起,也開始了凋零。輕盈美麗的落櫻雖然美,可是一旦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就也失卻了原有的風姿。
“那田師父呢?”小怪獸終究還是不放心田毅,暗囑小乞丐們沿途留意田毅出梨本家之後的動向。縱然田毅警醒,可是沿途的小乞丐人數衆多,每跟一段就會換一個小乞丐,所以田毅也是防不勝防。
莊森望了小怪獸一眼。莊森已經知道了田毅就是田歌的父親,所以態度上有明顯的迴護。不過莊森終究分得清輕重,還是坦言,“田師父最近一直在拜訪名醫。還有,他去過數次機場詢問航班號,還細細向機場工作人員諮詢小孩子可否獨自乘坐飛機,以及相應的安全措施等。看樣子有可能是要出遠門。”
對於要出遠門的事兒,小怪獸已經不意外。雖然田毅顯然有意迴避,但是小怪獸還是從田歌那裡拐彎抹角聽出來田毅想要讓田歌去她大哥那裡的意思。
“田師父去拜訪名醫?誰病了麼?”小怪獸被難住。
“難道是田師父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所以他纔要送走田歌的麼?”小怪獸使勁想,“可是如果是這樣,他總歸沒必要將此事避着我乾爹和我。說出來的話,說不定我乾爹還有可能幫得到他纔是。”
莊森雖然比小怪獸大,個子更是高出一大截去,可是這些動腦筋的彎彎繞,莊森只能看着小怪獸使勁皺眉而幫不上太多忙。西方人總歸學不會東方人心思的機巧。
“別讓田歌走。”莊森想來想去,急着出口的也就這麼一句話。
“還用你說?”小怪獸煩躁轉身,結束了與莊森的對話,閃身走進櫻花林裡去。那俏生生的小田歌正站在櫻花下,一身白衣,長髮用髮帶束着,清冽如櫻下梨花。
“說夠了?”田歌見小怪獸回來,便轉身要走,“真能磨嘰,藺伯伯都曾問起。”
“問什麼?”小怪獸微微皺眉。他暗地裡結交莊森等小乞丐的事兒,就連乾爹都不知道。這一切只有蘭泉老爸知道,而且老爸還跟他一起扮了回乞丐。只是老爸現在回祖國去陪媽媽了,他就只能自己玩兒。
乾爹也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可是你要是想讓他穿一身乞丐裝滿地裝叫花子去,乾爹肯定不幹。乾爹是典型的雅皮範兒,不像蘭泉老爸什麼都玩得開。
“當然是問你怎麼跟個小乞丐聊個沒完。”田歌搖頭,“你的興趣總是跟人不一樣!”
小怪獸登時聽出不同來,急着糾正,“那叫‘與衆不同’,不叫‘跟人不一樣’!”
田歌一笑莞爾。她就是故意那麼說的,算他靈敏。
“那你跟我乾爹怎麼說的?”田歌轉身要走,小怪獸忙拉着。他關心的不是乾爹的態度,而是田師父的。田師父也是敏銳的人,如果幹爹注意到了的事情,相信田師父也同樣會起疑。
“我替你遮掩唄。就說你覺着人家莊森有意思,瞪着人家的藍眼睛看個沒完。還有因爲莊森本身是個混血兒,所以你格外好奇些。”
小怪獸天生就是個好奇寶寶,眼前出現莊森這樣個身份和相貌都與衆不同的小乞丐,小怪獸一定會格外好奇。這一點田歌抓得好。
“田歌,我問你件事。”小怪獸猶豫着還是沒放開手,“田師父是不是要送你走?”
“你怎麼知道!”田歌面色一變,卻也隨即猜到,“莊森告訴你的?靳劍琴你別告訴我你讓莊森他們在外頭跟蹤我老爸!”
說也奇怪,小怪獸雖然跟田歌見了面就打,但是小怪獸偷偷結交小乞丐們的事兒,卻從始至終就沒瞞着田歌。田歌自己聰明,能猜得出事情的一半,但是小怪獸卻也的確從始至終都沒有刻意避開田歌。
此事因爲關係到小怪獸自己對於未來的野心,所以他就連乾爹都瞞着,只有蘭泉老爸沒瞞住;可是他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反而是對田歌都敞開着。
小怪獸還相信田歌不會將他的秘密說給外人聽。即便是田毅,田歌都不會告訴。
所以此時田歌能猜到小怪獸是如何知道田毅要送她走的事兒,一點都不奇怪。
“我就問你是不是真的?”小怪獸有點急。連莊森都急了,都不想讓田歌走,那他怎麼可能還比不上莊森呢!
“是。”田歌知道瞞不住了,便點頭,“你我都不小了,明年就要入學。今年開始是學前教育。我大哥在歐洲,我老爸希望我能去我大哥那裡,這樣也好在那邊開始讀書。”
“不許你走!”小怪獸大慌。
他雖然從小被人叫慣了“小怪獸”之名,但是時光和成長才是一頭巨大的怪獸。本來是兩小無猜的朋友,卻有一天要因爲時光和成長而分開。這種無能爲力感讓小怪獸感覺很陌生,也有說不清的驚恐。
總之他不要改變,他想要用力留住現有的一切。如果田歌走了,那他以後天天找誰吵嘴打架去?再說又是那樣遠——歐洲啊,隔着半個地球,那樣海角天涯……
他不要,他不要!
若是換了往日,若是因爲其他話題,小怪獸如果跟田歌說“不許你走”這樣帶着蠻橫語氣的話,田歌早轉身不搭理他了;可是今天說也奇怪,田歌竟然並不生氣,心頭甚至涌起小小的歡喜。
“我也不想走。”田歌不由得說出心聲。卻在看見小怪獸眸子的閃亮時,趕緊補充一句,“我不能走,因爲我必須要留在老爸身邊!三個哥哥都在海角天邊,老爸就自己孤身一個人,我不放心他。他偏又說自己吃不得西餐,所以不肯去哥哥們那邊,那我就必須留下來陪着他。”
小怪獸眸子裡的光芒黯淡下去,可是他隨即又笑起來,“唉,不管不管,什麼都行,反正你不走就對了!”
兩個孩子站在櫻花下,難得這一次達成一致,帶着自己無法捋清的心情四目相望,靜靜而笑。
“嘿……”小怪獸心內喜歡得有點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好,伸了手去拉田歌的手。小孩子之間拉手本來是最平常的事,可是他們倆從一開始就是打來打去,竟然連手都沒拉過。
田歌還是下意識抗拒,卻還是被小怪獸涎着臉給扯住了手。
有風來,吹落漫天花雨。一陣落玉繽紛裡,所有來賞櫻的遊客都被眼前美景所心折,齊齊屏住呼吸心中讚歎……
就在一個晃神裡,隔着眼前玉屑一般簌簌飄落的櫻花,小怪獸猛然發現田歌竟然在他眼前,隨着飄落的櫻花一同倒向塵埃!
“田歌——”小怪獸聽見自己撕心裂肺的喊聲。這喊聲,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那是他自己的嗓音麼?
“爲什麼一定要送走?”小怪獸死死抓着田歌的手,就像那晚他吃了魚生過敏,田歌就守在他褥子邊上握着他的手一樣,“田歌說了他不走,他都答應我了他不走!”
小怪獸紅了眼睛瞪着田毅,真的如同一頭被激怒了的小獸。
“劍琴!”鴻濤這次喝止了小怪獸,“田歌直到此時尚不能醒來,只有歐洲那邊纔有相應的藥物與療法,所以我們不可以攔着田歌!”
“我不管!”小怪獸急了,回身瞪着鴻濤,“乾爹我們家不是很有錢麼?我們靳家和梨本家不是也算很有權勢麼?我們將那邊的醫生聘請過來好不好?別讓田歌走,別讓他走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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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