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清朗,皓月當空,而心上海洋早已微風漣漪……猗猗落下指尖,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悠揚而起。
關於這首樂曲,還有一個美麗的故事:有一年秋天,貝多芬來到萊茵河邊兒上的一個小鎮演出。夜晚漫步,聽見有鋼琴聲從一幢茅屋裡傳出。那曲子正是貝多芬的作品。
貝多芬走過去,鋼琴卻停了,一個女孩子說,“這首曲子好難啊……如果能有幸聽見貝多芬先生親自彈奏一曲,該有多好!”
一個男孩說,“貝多芬先生來了咱們鎮上演出,可是票價實在是太昂貴了。對不起,妹妹……”
貝多芬便走進去。房間裡藉着微弱燭光彈琴的女孩兒相貌清秀,可惜卻是雙眼失明瞭。
“先生,您走錯了吧?”那哥哥驚問。貝多芬只是微笑,“不,我是來彈一首鋼琴曲。”
聽着貝多芬的演奏,那女孩兒激動得哽咽,“天,彈得多純屬啊,感情多麼飽滿!”
貝多芬笑問,“我再給您彈一首吧。”
此時茅屋裡的小蠟燭已經燃盡,窗外的月光如銀色輕紗一般鋪展進來,籠罩了所有的一切。貝多芬凝望月色清幽,緩緩按下琴鍵……
夜色寧靜,兄妹倆彷彿憑海臨風;天空議論皓月,銀華鋪滿水浪。月光與海浪一同涌向岸邊來,銀色的光輝漾滿天地……
那女孩兒是盲人,今生最大的願望是親耳聽貝多芬的演奏,與看見大海……這一刻,貝多芬用鋼琴同時滿足了她兩個願望。縱然沒有眼睛,可是她卻一樣清晰地看見了海天明月,看見了水月齊輝!
《月光奏鳴曲》,貝多芬自己稱爲:“好像一首幻想曲一樣的”;美得宛如幻境,可是誰說這世上就只有冷硬而殘酷的現實,就沒機會去夢境成真呢?
今夜,將音樂請出面孔嚴峻的殿堂,沐浴着這銀色的月光,用指尖藉助琴鍵,爲所有人講述一個美妙的故事,贏得一份夢境的成真——這便是猗猗此來望鵝鎮演出的最大願望。
山巔那隻孤單了百年的天鵝啊,如果我在禮拜堂內彈響《月光》,隔着崇峻的山林,你必然無法聽見;可是此時我在這裡,讓羣山幫我交響——天際月色如水,落滿我的指尖。銀浪幽幽,溢滿我心田——而你,可聽見?
猗猗的《月光奏鳴曲》奏罷,指尖一轉,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旋即轉調爲中國古老的樂府調《春江花月夜》!
東西兩篇以月光爲主題的絕唱首尾銜接、雙輝齊放,聽得在場的聽衆全都心潮澎湃,如癡如醉。
座位上,一位老太太轉頭望着身邊的兒媳,眼睛裡浮現淚光。垂首,在手機上按下一串字,遞給兒媳——“看見猗猗今天身在室外的演出,我忽然想起許多年前有人對我說過的一句話:音樂不該都被束之高閣;與殿堂比起來,這樣的演出方能將更多的美好播撒人間。”
“小桐,猗猗做到了。謝謝你,給了我這樣的生命奇蹟。”
兒媳看着,已是淚水滑落,只在電話上寫下幾個字:“媽,猗猗是靳家所有人共同創造的奇蹟。”
月色漫延,琴音瀲灩,就在樂聲最高之時,夜色裡陡然漾起一線歌聲!
就彷彿月色如銀色紗帳,那高音就如同一線清風,一下子刺穿了夜色裡的霧靄,將月色越發調亮!
全場皆驚,卻每個人都被那嗓音驚豔得不敢呼吸——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那嗓音清亮婉轉,娓娓而吟,若訴若嘆,直入心底……
猗猗心下已慌,可是她的手指卻彷彿已然自有意志,非但沒有因爲慌而亂,反倒更加舒暢靈動,指尖下的音符越發流光溢彩!
隨着演唱與鋼琴演奏越發完美交響,舞臺的陰暗處緩緩走來一個身影。
那幽深如黑色的靛藍光影裡,影影綽綽,析出一個朦朧的人形。那人形全都被被浸染在幽藍色的燈影裡,只有輪廓線被燈光鑲上了一條金邊兒;縱然看不分明,那身影卻也已經流光溢彩!
猗猗轉身望着那身影,不敢呼吸;全場的聽衆也都凝望着那身影,心跳如鼓——那聲音,那美如天使;又魅惑如妖精的嗓音,究竟來自於誰?
歐洲大陸的上空,當閹伶被取消了之後,已然斷絕了百年的靈魅之聲,原來又會重現?!
座下,有個年輕女子挑起長眉,眉宇之間頗有幾分男兒英氣,“聽,這纔是真正的海豚音——維斯塔若聽了,定然一頭撞死。”
她身邊的黑衣男子貴氣天成,只是一笑起來,眉眼之間終究泄露了狡黠,“維斯塔用的是技巧,聽起來總有聲嘶力竭;而他,那是身子裡自然的光輝乍放。就像珍珠跌入玉盤,自然便會發出的清響。”
他們身旁,一個身姿清貴的中年男子含笑搖頭,“錯了,他那不是海豚音。海豚音無非是海上躍起的靈動,他的嗓音則來自天空——海上躍動的終究是凡塵之物,他的嗓音可以通天徹地、滌淨靈魂。”
整個小鎮,所有在場的人,都被舞臺上那個人影牽繫;座上也唯有這幾個人,雖則也是各自激動着,卻依舊能夠自如地侃侃而談。
雖然他們個個言語裡還都有調侃的語氣,可實際上,他們的眼裡早已含滿了淚水……
所有的調侃,都是因了那個天使般的女孩兒,是爲了給她的心疼……天殺的,如果不是看在那小子是這麼個擁有月光般氣質的少年,還算配得上他們的小天使;否則就衝着他讓他們的天使這樣難過多年,他們也一定不慣着他!
至少衝上去,一人罵他一句!
不過今晚——算了,就算都是月亮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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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