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句話怕是在中國流傳了太多年,被太多人給憤憤不平地引用過,然後這些怨氣長久積攢下來,終於上達了天聽。所以老天那個爺爺幾年終於開了眼,不想再讓這樣的民怨沸騰,於是老天那個爺爺想要懲罰一下不識好人心的……
弄棋就那麼一個猶豫的當兒,就那麼在心裡想了下桔花小四兒的厚臉皮,結果就忘了自己站的地兒是個傾斜的坡面,又溼滑,結果腳下重心一失,整個人跟打着冰滑梯似的,就一路朝着水潭滑落下去!
弄棋手上還端着照相機,那裡頭存着她一路而來的心血,存着她那麼一點子憤憤不平的心,所以身子向下滑去了,她還是沒捨得扔!這一下子可就再沒辦法自救,眼見着整個人直接掉下水潭去!
“哎喲,棋子兒!”謝楓嚇得在水潭對面大喊!
明寒面上陡然一白,卻轉頭瞪着謝楓,“跳下去啊!”
謝楓是個當受的,骨子裡有點女孩兒的慌亂。情勢這麼急迫之下,謝楓就有點跟女孩兒似的拿不定主意了,擺着手,“明先生,我,我我我,我不會潛水!”
這個天然瀑布之下的水潭會有多深?鬼才知道。弄棋掉下去,因爲手腳全無掙扎,她竟然是直接就沉底兒了的!所以必須得找個會潛水能憋氣兒的人才能救得啊!
謝楓張牙舞爪起身,“我現在就去喊人,現在就去!”
明寒冷冷瞥了謝楓一眼,一聲不響,身子已經宛如一抹清光,倏然扎入水中去。只有小小水花漾起,明寒的身形已經消失在水面之下。
“明先生,小心啊!”謝楓擔心得趴在大石頭上,狠狠擂了自己一下。真是笨,這樣的時候竟然幫不上忙!
山外雖然是盛夏,山谷內卻是沁涼,這天然千百年的水潭就更是冰寒。弄棋一掉下水去,手腳就有些僵了。不是她不想掙扎,是她被凍得都掙扎不了了!只能迷迷糊糊看見頭頂一大片白花花的光,看見有串串的白色氣泡沿着自己的口鼻不斷升上去,再升上去……
明寒跳入水中,水溫也讓他有些不適,但是他還是迅速潛游下來,奔着弄棋的方向。
水流將弄棋的帽子、護目鏡全都帶走。她的長髮在水中也散了開來,彷彿一匹柔柔瀲灩的絲緞;或者又像是妖冶搖曳的水藻。她的容顏在水中一點一點舒展開來,讓明寒第一次正面看清了她的容顏。
明寒一怔。
都說日漫裡的女生畫得太過失真。那樣大的眼睛,那樣小小的心形面龐,很不符合人正常的比例——可是眼前的女孩子,卻分明是那樣的容顏。她的眼睛雖然闔着,可是卻幾乎能想象到她睜開眼睛之後的盈盈秋波。
沒想到,那個文字簡練到甚至有些清冷的女生,生就的卻是這樣一副如畫的眉眼。倒是讓他很意外,卻也隱約明白了她爲何對圖片有着屬於自己的要求。這樣的女孩子天生對美有着靈敏的直覺。
明寒呼吸一窒,便險些吐盡了口中的存氣。明寒心中一警,連忙收攝心神,專心遊向弄棋去。
弄棋已經失去意識,明寒攬住弄棋身子,擔心地仔細看她反應。卻見他口鼻之間已經絲毫氣泡都沒。她跌下得猛,深度不淺,這向上去不知她是否還能熬住……明寒皺眉躊躇,終究還是湊上了脣去,將自己口中的空氣過渡給她……
兩人一同向上去,“砰”地一聲水面碎裂,謝楓這纔在上頭歡叫,“明先生,在這邊!”
明寒將弄棋抱上岸,便丟在一邊,彷彿有些氣悶地到一旁去。他的長髮也散了,他一邊擰着自己衣服上的水,一邊將長髮重新收束起來。謝楓扎撒着手望着還沒醒來的弄棋,很有些爲難,“明先生,現在該,該怎麼辦?”
明寒氣惱地閉了閉眼睛,“將她身子倒過來控水;如果還沒醒來,就要給她施行心臟復甦術,按壓她胸腔,口對口呼吸。”
“啊!!”謝楓則一副驚嚇的樣子,滿面蒼白。
謝楓是喜歡男生的,如果要他這樣子對一個女生,就跟普通bg向的男生要對同性這樣做一樣地有些無法接受。謝楓這副反應明寒當然明白,因爲他自己也還沉浸在剛剛碰觸到了弄棋的嘴脣的震驚裡。
雖然活了這麼大,明寒還從來沒對一個女生這樣過。他甚至也已經認定了自己是喜歡男生的,以爲碰了女生的脣會讓他很難受——卻無法去面對此時心底那異樣的感受。
她的脣那樣軟,彷彿染着蜜糖的花瓣一樣嫩甜。他那一瞬險些不自禁地伸出舌尖去……他瘋了麼他,對一個並不相識的人想要這樣,更要命的那是個女生!
他是喜歡男生的,他不喜歡女生,不會這樣思慕一個女孩子的脣!——明寒再度警告自己。
可是一看謝楓那樣子,一副就要暈倒的模樣。再回頭看弄棋,就那麼無聲地躺在水岸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再耽誤下去,難道眼睜睜看着她死?
明寒煩躁,起身就朝謝楓吼,“她是暗戀你的,難道你不管她?”
“我!”謝楓真是百口莫辯,可是人的良心在那擺着,他難道真的能不管弄棋死活?再說剛剛是人家明寒下水救人,現在讓他人工呼吸,他還能推三阻四?
“好,我來!”謝楓忍住想要大哭的衝動,向弄棋沉重地走過去。
幫弄棋控了控水,一副恨不得自殺的模樣,嘬起脣來,看着弄棋的紅脣,思慮着如何落下去……
隔着距離,明寒冷冷地瞄着謝楓的動作。終究還是起身,“去找些樹枝來,給她攏點火!”
“哎!”謝楓如逢大赦,趕緊起身去找樹枝。
幸虧在山裡,樹枝好找。就是有點溼,不是很好點燃。謝楓一邊手忙腳亂地點火,一邊拿眼睛偷瞄明寒。
卻看見——明寒輕輕落下脣去……
喂喂喂,人工呼吸不是像吹氣球似的麼?他怎麼覺着明先生的姿勢有點不對勁?彷彿不是吹氣,而是,而是輾轉着在吻???
謝楓急忙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想多了。明家繼承人從來都不喜歡女生的,明先生更是圈內著名的,怎麼可能會去吻一個女生?一定只是爲了救人,只是爲了救人……
良久,謝楓的火終於點燃了,弄棋那邊也有了動靜。細若遊絲的微微輕吟。
明寒霍地起身,直接掠過謝楓的身邊,頭也不迴向前去。
謝楓驚了,“明先生,您去哪裡?”
“找礦!”明寒頭也不回。
“那,那我呢?那,那她呢?”謝楓暈了。明先生這是怎麼了?
“你留下來,照顧她。別跟來!”明寒身影已經消失在強光裡,只留下一線嗓音。謝楓有心想要跟上去,卻着實不能丟下弄棋,只能長嘆一聲,跺了下腳。
不過話說明先生這怎麼突然就走了?至少救了弄棋,也得等弄棋醒過來吧?
謝楓正猶豫呢,電話響起來,是明寒發過來短信:說你獨自遇見她,不許說有我。
嗯?謝楓又有點迷糊。
“謝,謝楓?”弄棋那邊卻忽然有動靜。謝楓趕緊奔過去,看弄棋已經醒來,雖然面色蒼白疲憊,一雙眼睛卻依舊黑得讓人不敢唐突。
“棋子兒你醒啦?”謝楓趕緊將火挑旺些。
“是你救了我?”弄棋閉上眼睛,心下亂成一團。
方纔昏迷裡,她隱約覺得有人用脣碰了她的脣。而且,而且那種碰觸法真的是很奇怪——弄棋參加過驢友的培訓班,知道遇見緊急情況的處理辦法,也知道人工呼吸的方式。若說剛剛那人是給她人工呼吸,雖然說得通,卻不全然一樣……
那種觸覺,那種觸覺彷彿,彷彿像是一個——吻。
所以必須要弄明白,那個剛剛對她那樣做了的人是誰?是眼前的謝楓麼?真的是麼?
弄棋本心裡不希望是,可是眼前卻只有他一人在。如果不是謝楓,又是誰?
謝楓左右爲難了半天,終究還是沒敢違背明寒的囑咐,就也硬着頭皮點頭,“……是,是我。”
她記得謝楓是走進那家同性的酒吧去的,那說明謝楓是喜歡男生的;可是剛剛那麼對她的,竟然是謝楓?啊啊啊……
好吧她不是對性取向不敬,只是,只是從來不敢想,自己的初吻竟然是被男同給奪走的?老天,你太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