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醒來,擡眼望眼前屋頂。又是熟悉的牆壁、屋檐、窗櫺;以及窗外那一片被樹影篩柔了的暖陽。
“猗猗!”母親簡桐傾身下來擁抱住女兒,彷彿知道她會難過,於是率先提供一個懷抱,允許她盡情流淚。
隔着母親的肩膀,猗猗看見了爸、爺爺奶奶、還有所有的家人。
所有人都用痛惜的目光望着她,彷彿隨時可以陪她一同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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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猗卻笑了,擡起略微虛弱的手向大家打招呼,“……我餓了,可不可以吃一碗辣白菜炒飯?”
“這孩子,回來想吃的竟然是這個。”祖母於靜怡含了淚,卻親自轉身向門口,“奶奶去炒給你吃。正好他們從延邊那邊帶回來幾罈子辣白菜,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外頭也跟平地起驚雷似的揚起一抹叫聲,“我來啦!——”聲音又嬌又甜,而且帶着一點混不吝。能在靳家這麼叫嚷的丫頭,除了紫兒不做第二人想。
簡桐跟蘭泉對望了一眼,便都起身。紫兒便已經衝進門來,直接鑽到了猗猗*前,“誒,怎麼還在*.上躺着啊,整的跟穿越劇女主角似的。”
猗猗也笑了,“穿越劇女主角一般都得見着自己的丫頭……紫兒丫頭,你快說,我現在在哪兒?”
“啊你個死妮子,你敢說我是你丫頭!”紫兒就跳過來掐猗猗。哪裡能真的掐,兩姐妹就抱在一起。
簡桐和蘭泉再對望一眼,便轉身帶了全家人出去,將整個屋子都留給小姐妹倆。
紫兒就沒忍住,眼睛裡含了眼淚,“誒,他們都出去了,你就甭忍着了。他這麼偷偷摸摸就把你給送回來了,你一定難受極了吧?我把我肩膀借你用一下,哭一聲吧。不過可提前說好了,擦眼淚沒關係,可別蹭鼻涕啊!”
完全沒有任何預先的告知,猗猗就這麼突然回來了。原本猗猗在電話裡還拒絕了爸媽的,可是卻突然出現在家裡,靳家一家人如何猜不到這是妖精私下裡動了的手腳?
只是,猗猗一醒來,卻冷靜地什麼都沒問。全家人便也明白,猗猗自己就知道這*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猗猗靜靜地不問也不流淚,便是隻將疼痛都藏在了自己心裡。她從小就是全家的小天使,不讓家人陪着她爲難,所以她纔會這樣地安靜。
可是若將這疼痛在心裡藏得久了,卻哪裡可以?於是紫兒便要猗猗哭出來。再難的事,若能哭出來,便也將那疼痛化解掉了幾分。
猗猗明白紫兒的心,更明白全家人的體諒。沒人追着她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家都留給她足夠的空間來自己調整。猗猗便笑了,伸手掐了紫兒的小臉蛋兒一下。幾個月沒見,紫兒的小下頜更削尖,看上去更像個紫衣的小小狐狸精。
“我纔不哭呢。就算你想求我把眼淚和鼻涕都蹭你衣服上,我還不給你這個面子呢!”
紫兒就也驚了,盤腿坐上來,上一眼下一眼前一眼後一眼地仔細觀察猗猗,“內個,猗猗,你該不會是傻了吧?”
“去!”猗猗伸腳踹她,“幫我上廚房看看去,奶奶做的辣白菜炒飯做好了沒。我肚子餓着呢。”
總得,吃飽了飯,養足了精神,纔好仔細去想,未來的路該如何走。
紫兒跑出門去,她梳了一腦袋的小麻花辮一蕩一蕩在陽光金色的光暈裡,辮梢編進辮子裡去的紫色頭繩彷彿漾起一匹紫色的綢,緩緩在猗猗眼睛裡擴大,再擴大。直至最終匯成妖精那雙勾魂攝魄的紫羅蘭色的雙瞳……
猗猗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她是睡着了,可是她卻聽見了他的話。那夜她睜不開眼睛,可是她心靈的眼瞳卻看得分明。他說他遇見她,是命中註定——可是這命中註定卻不是因爲那本日記,不是因爲那位中國老祖母的預言,更不是因爲教廷所謂的詛咒……
他遇見她,愛上她,只是因爲她是她;他愛上的,也只能是她。
他與她的命中註定,這份命運,只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中。
所以爲了這份“命中註定”,他可以親手毀了自己所謂註定的命運。
就像月谷,雖然別人給他的命運是生而爲妖,可是月谷卻可以親手拔掉自己妖精的指甲,毀了別人給自己的命運——也許天上的神真的有能力爲凡人安排不同的命運,也許他生來真的是揹負着家族的詛咒,可是當他遇上她的那一刻,看見她的那一眼,他的命運早已轉彎……
同樣是東方的女孩兒,同樣是美麗又聰明,甚至相遇的時間也相差不遠……可是他愛上的只能是她,而絕不是紫兒。
他命運的轉彎,只是因她而起。
只是愛她。
猗猗這才緩緩落下淚來。當然不甘心就這樣被他送回中國來,當然不放心留下他一個人在那危險環伺的戰場,但是她卻懂他的心啊——所以寧願自己被思念和擔心撕扯碎了,她也要在那*乖乖睡在他懷中,而不讓他知道,她的心一直都在醒着。
猗猗在家裡乖得又是那個天使般的小公主,白天只是陪着祖母一同去練琴,安靜地接受媒體的訪問。業餘的時間便也都跟在紫兒身邊,兩姐妹形影不離,就連紫兒跟上官楚約會,猗猗也安靜地在一旁心安理得地當電燈泡。
大家還都好,偏只是紫兒心裡越來越發毛。終於在一次三人行的約會之後,於漫天彩霞之下望着上官楚的背影走遠,紫兒小心瞄着猗猗也望着上官楚的背影的眼睛,扁了嘴。
“猗猗你壞!”
猗猗這才緩緩收回目光,淡然轉眸望紫兒,“怎麼啦?”
紫兒跺腳,滿腦袋辮子一甩一甩的,“你,你是在跟我報仇啦!我就開玩笑說,讓你把妖精讓給我嘛,所以你就也故意勾.引上官楚,你想把上官楚從我身邊搶走!”
看看,紫兒活像一隻被踩住了尾巴的小狐狸。猗猗就笑起來,“知道疼了?看你以後再敢這麼說!”
紫兒自小古靈精怪,同齡的孩子都只有怕她的份兒,也只有猗猗能製得住她。猗猗說過,“猗”是獵犬啊,獵犬自然是最能制服狐狸的。紫兒從小還不服,漸漸大了就也認了命。這會兒看猗猗寧靜的眼睛中那一抹隱藏極深的狡黠,就沉不住氣地快哭了,“行行行,猗猗公主,我投降了還不行?你,你不要再打上官楚的主意啦!”
“傻瓜。”猗猗終於笑起來,“也知道在意上官楚啦?也虧得人家上官楚拿你這麼在意,可是每次約會你還都裝得若即若離,故意跟我聊旁邊經過的帥哥,嗯?我要是上官楚啊,乾脆也就轉身走了呢!”
紫兒扁嘴,“是,我再不玩啦……”她手指繞着自己的小辮子,眼神終於現了羞澀,“人家,人家其實也是想給他一點危機感——人家,人家這樣的女生,怎麼可以那麼快就被他套牢?再說,未來還有,還有那麼多年,又不是馬上要談婚論嫁,人家,人家也不想讓他就覺得一切撂定了,就不再追人家了嘛……”
猗猗就笑起來。紫兒滿腦子的鬼點子,在談戀愛這件事上也不想放過。猗猗只能同情上官楚——前世要欠了多少債,今生才能被紫兒這麼折騰,而依舊癡心不改啊?
“反正,反正下次我跟上官楚見面,再不帶你去了哦!”紫兒小女生嬌態地扯着猗猗的手臂,“事先跟你說一下哦:不是我不顧姐妹情深,也不是我不陪着你散心,而是,二人世界不容打擾哦!”
猗猗含笑點頭,“好吧,下回我不給你們當電燈泡——我私下裡約上官楚,我也單獨跟他見面去。”
“啊!——”漫天彩霞彷彿都映上了紫兒的面頰,滿腦袋小辮子的妖精女孩兒就跳起來,十指纖纖的,彷彿化作鬼爪,就抓向猗猗,“壞猗猗,你敢,你敢!”
“怎麼不敢啊?”猗猗邊笑邊跑,還一邊堅持,“不信到時候我拍了照片發給你看啊。我就是要跟上官楚單獨見面呢,就見就見!”
兩個女孩互相追逐着跑回靳家去,要進大門了,紫兒才跺腳,“猗猗,我求你啦!我投降了還不行,你說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猗猗笑了,停下腳步,邊大口喘息,邊正色凝望紫兒的眼睛,“……答應我一個要求:讓我去做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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