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你猜到了，這件事暫且交給你，不能放走吳云溪，將她帶回安國公府。”
“我？哥，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女人好歹也是東南總兵府的嫡女，這要是傳出去……”顧琮覺得自己的大哥真是瘋了。
顧璟沉聲道：“她知道有關父親之死的線索。”
片刻的沉默，顧琮重重一掌拍在了桌上，“和吳家有關係？如果是吳家做的，我不介意先弄死一個嫡女！”顧琮的怒意將眼眸都染上了一層煞氣。
“應該不會是吳家，當年那場戰役，吳家還不夠格站出。”顧璟沒有說下去。
顧琮卻是有些明白了什麼，“難道這件事是她到了洛陽後才知道的？她不是和永嘉關係匪淺？”
顧璟移開了視線，“不必猜了，把人帶回去，這件事如果審不出來……”
“區區吳家嫡女罷了，我還不放在眼裡，我這就去辦！”顧琮還不等大哥開口，直接起身要走。
“先別告知母親。”顧璟拍了拍他的肩，“沉住氣，這麼麼多年都忍了下來，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
顧琮咬緊了牙關，點點頭便疾步而去了。
而此時的安子衿也換好了衣裳，她穿了一身顧夫人年輕時的衣裳，上衣的綢面上有着淡黃色花紋，裙面上繡着大朵大朵的紫鴦花，煞是好看。
腰間淺色的腰帶襯托着勻稱的身段，一雙百合色素淨的繡鞋從裙襬下微微露出邊緣柔軟的狐皮絨毛，皓腕上空無一物卻被衣袖上的滾邊襯得愈發白潔。
留青用錦袍替她擦着髮絲，絲綢般的墨發隨意飄散在腰間，安子衿淺笑着謝過了留青，留青連忙低頭道不敢。
安子衿記得這個留青，她是顧夫人的陪嫁丫鬟，沒有做了通房反而成了一生效忠顧夫人的忠僕。
顧夫人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安子衿接過了留青遞來的一枝梅花簪子，輕輕綰起一小半的烏髮後髮簪上垂着細細一縷銀流蘇，煞是靈動。
留青見她有些臉色微怔，溫言勸道：“夫人性子溫和，小姐不必驚慌，大少爺已經和夫人說過了。”
安子衿想到方纔聽
到的話，臉色一紅，“多謝留青姑姑。”
“奴婢受不起！”留青對這個落落大方又不驕矜的安二小姐印象極好，心裡更是對那些謠傳不滿，好好一個舉止端雅的姑娘家居然被傳成了行爲不檢驕縱蠻橫。
安子衿連忙邁步而出，對着顧夫人屈膝行了一禮，“子衿今日打攪到了夫人，是子衿的不是。”
顧夫人見她穿着自己年輕時候的衣裳，未施粉黛也豔壓一院的花木，眉眼間的清淺更是一種骨子裡透出的氣韻，不可比擬。
那支梅花簪子雖然樣式簡單卻將安子衿的清麗完全襯托出來。
“這身衣裳倒是子衿穿得好看。”顧夫人淺笑着拉起了安子衿的手，一旁的留青見夫人改了口，心裡知道夫人是滿意這安二小姐的。
“夫人，安小姐方纔落了水，山上涼氣重，奴婢剛熬了薑湯，大少爺也已經用過了。”留青說完就去端了薑湯來，安子衿也被顧夫人拉去了主屋。
“子衿放心，四皇子妃那裡我已經說過了留你在清秋閣用膳，方纔傳了消息過來，府中有事，四皇子妃已經回去了，你的丫鬟還在外頭候着。”
安子衿連忙起身再次道謝，顧夫人止住了她的動作，“璟兒重視之人，便是我放心的。”
微微低下了頭，安子衿咬着脣沒有開口，她甚至不知道下山以後事態會是如何，顧璟這樣的人也會一時衝動麼？他會後悔麼？還有……吳云溪，到底出了什麼事？
顧夫人見她沉思，笑道：“璟兒方纔走得匆忙，不過已經交代過了午後會回來，親自送你下山。”這樣的重視想必璟兒真是極愛重這安丫頭。
薑茶辛辣，安子衿只是微微蹙着眉就喝下了這一碗，很快就和緩了許多。
“夫人，擺飯麼？”留青望了眼安子衿，顧夫人起身對安子衿道：“今日倒是要子衿陪我用飯了。”
安子衿淺笑着起身回了一禮，“多謝夫人賜飯。”
“還叫夫人？”顧夫人掩嘴一笑，留青也跟着笑了，反倒是安子衿躁了一個紅臉。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快走吧，天涼，喝過了薑茶趁熱再用一些粥，一會
兒帶些素茶餅下山。”顧夫人笑吟吟地走在了前頭。
跟在後頭，安子衿微微鬆了一口氣，回想以往，前世顧夫人對自己不過泛泛之情，她雖然常年居住在雲巖寺，可心思通透，她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那時候自己的心不在顧璟身上？
那現在呢？
這樣的想法跳出腦海，安子衿連忙斂起了心思，心裡平靜的湖面卻像是被攪亂了一般。
用了些清淡的菜品和一小碗粥，安子衿便被顧夫人喊去了後院休憩。
安子衿望着方纔顧璟和吳云溪站着的地方，風光依舊，幾棵梅樹夾雜着地上不衰的冬草。
“這地方好些東西都是朔州亦或是更遠的地方送來的。”顧夫人的視線有些悠遠的感覺，像是在回以什麼溫暖的畫面。
“璟兒這孩子內斂的很，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在意的，他冬日來過見這裡寸草不生，就弄來了這些耐寒的花草，一年四季這後院都是好看得緊。”顧夫人的語氣間不無感慨。
“這裡很好看。”安子衿坐在了點了褥子的石凳上，視線落在還未開的梅花上，“梅花也快開了。”
“我在這裡這些年，從梅花看到桃花，一年一年的總是快得很，你瞧那些花，每年都開，可那一朵落了便再沒有了。”顧夫人神情有些恍惚，安子衿暗忖她是想到了今昔的變化，於是也靜靜地傾聽着。
顧夫人望向了安子衿，她身上的衣裳是自己初入安國公府時穿過的，站在梅樹下看着顧宏遠練劍時連梅花都能靜靜地落在肩上，和衣裳的紋路融爲一體。
安子衿淡淡道：“子衿聽聞，佛經上說世上萬物盡在人心。”
顧夫人點點頭，嘆息道：“都道心越包容，萬物越廣，可沒了的始終歸於虛無。”
“落花入土，腐朽成泥，並非花之過，也非地之失，罪業本空由心造，心若無時罪亦無。”安子衿亦不知想到了哪段多往，她望了眼還尚在枝頭的梅花，清淺一笑，似乎平靜更能讓她放下心裡的放不下。
顧夫人又驚又喜地看着她，眼眸中更是喜愛，“難得你這樣的年紀能說出這些話來，倒是我沒有明白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