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嬤嬤告退,李思淺坐在炕上,怔怔的看着攤在炕几上的卷宗、朱嬤嬤的供詞和那張宜子方。
先是藉着朱嬤嬤兒子殺人案買通了朱嬤嬤,將落魂草放到世子湯裡,再借楓大奶奶的手將這張宜子方送到姚世子妃手裡,墓頭珠就又被送進了世子嘴裡,好一齣雙食記!
姚世子妃給世子吃這宜子方時,告訴世子了嗎?一定沒有,李思淺低頭看着手中的方子,別說世子那樣的精明人,就是自己,拿了這樣的方子,也得先找人看看再吃呢,他要是知道這墓頭珠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吃呢?要是不知道……王府長大的嫡長子,會吃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
姚氏的蠢……這件事已經不能用蠢來概括她了,她這是自私,極端的自私!
世子身子弱,她就想着趕緊生個兒子,她以爲她生了兒子就有了依靠,就可以功德圓滿由世子妃直接升太妃了,哈!怎麼能有人蠢成這樣呢?真生了兒子,沒有世子,她和她的兒子就只有一個死字!
蓮生要是知道這些會怎麼樣?他一定會殺了朱嬤嬤,那姚氏呢?也許不會殺了她,畢竟有玉姐兒,玉姐兒是世子唯一的骨血,她是玉姐兒的親孃。
那林王妃呢?她剛到京城那年,在靖海王府撞見他,就聽他說過,他一直堅定的認爲大哥的死不是因爲病……他一定要爭靖海王這個爵位,也是因爲要報復林王妃麼?
他肯定想殺林王妃,但林王妃不能現在的他能殺得了的。
李思淺愣愣的看着屋角,她有種直覺,蓮生總有一天會殺了林氏,他一直在往這一天努力。
楓大嫂子、姚氏、林王妃手上都沾着世子的血,她不用多考慮,更不用手軟了。
厲大將軍深入幾百裡燒了糧草,接着又劫了稅銀,若說是無意而爲,說給白癡聽白癡也不能信,所以在消息傳來次日,官家就命以樞密院杭樞密使爲主、王相爲輔,徹查此事。
當天,李思明就被押進了樞密院看管。李思淺聽到信兒就急急回了趟李府,見二嫂王幼儀很是淡定,又等到大哥回來,聽大哥親口跟他確認二哥不會有事,只是例行關押幾天,這才放下一顆心,安然回去。
李思淺憂心端木蓮生,卻一無所知,要本就是無從憂慮起,憂心二哥,可二嫂那樣淡定,大哥也說了沒事,她再多憂那就是矯情,算了,她還是專心做她的正事吧。
李思淺和丹桂、金橙三人趴在炕上,將這十來年所有的賣契按莊子接時間一張張排好,再和黃掌櫃打聽出來的某處在某人手裡一一覈對,賣契和黃掌櫃的單子所列相合的,收起來,不合的一一列出,還要讓黃掌櫃再打聽這中間的轉手情況。
隔天,李思淺正在屋裡看着一排四五個算盤盤帳算銀子,黃掌櫃跟着婆子進來,臉色臘黃,進門時踩在光光的地上,竟一個趔趄,差點跌個狗啃泥。
“出什麼事了?”李思淺驚的一下子繃直了身子。
“出……太嚇人了!”黃掌櫃擡手抹了抹滿頭的冷汗,“剛剛在府門口,就在那塊下馬石,我是說……”黃掌櫃重重嚥了口口水,手一個勁兒的揮動,卻一個字也沒能再說出來。
“快給黃伯倒碗養心湯來,黃伯別急,先緩口氣!別急!”李思淺急忙吩咐,丹桂一邊答應,一邊倒了碗湯遞上去。
黃掌櫃接過湯一飲而盡,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再長吁了口氣,再吸再吐,連吐了幾口氣,再睜開眼,神情已經明顯安寧了些。
“我來時在府門外十幾步的地方,迎見了三爺和齊王爺,讓過兩位貴人,剛走到府門口,就是那塊下馬石那兒,就聽到巷子口一聲驚叫,一回頭,正看到兩把雪亮的白刀正往齊王爺身上砍,天上還飛着炊餅,好多人往齊王爺身上撲,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全是血!我看着齊王爺和三爺被人貼牆護在中間,地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死了幾個人,到處全是血,那腥味……”
黃掌櫃幾乎要嘔出來,“我還看到一隻人手,就在我眼前不遠,還在動,太嚇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在京城,在王府門口,竟有人行刺齊王爺!看樣子又要出大事了!”黃掌櫃重重嘆了口氣。
李思淺聽的目瞪口呆,有人行刺二皇子!就是她們府門口!
“刺客都死了?有沒有捉到活的?二爺受傷沒有?老三呢?”
“二爺和三爺好象沒受傷,就看到一地的血,到處都是碎肉。”黃掌櫃又是一聲重嘆。
李思淺默,黃掌櫃在府門口,行刺是在巷子口,他哪能看的十分清楚!
在巷子口,看樣子刺客是守在巷子口等着的,滿天飛燒餅,是扮作賣炊餅的麼……
這案子是歸到府衙,還是……由杭樞密使管?
先是糧草、接着是稅銀,現在又是二皇子遇刺……這一環接一環,到底要環到哪裡?要把誰套進去?
林相公府上。
二皇子嚇的幾乎小便失禁,驚恐萬狀的衝林相公揮着胳膊尖叫:“他要殺我!他真要殺我!他殺我!”
“安靜!”林相公突然一聲暴喝,二皇子的尖叫戛然而止,胳膊在半空僵了片刻,‘啪’的一聲落下,呆了呆,生硬的扭過頭,看了眼同樣驚魂不定的端木明節,擠出絲笑容,“不怕!不……不用怕。”
“不過幾個刺客。”林相公緩聲安慰:“讓二爺受驚了,二爺雖受了場驚嚇,可此事,大有好處……”
隔了小半個城的俞相公府上。
俞相公正指着太子氣的發抖,“你個蠢……蠢……”一個蠢貨,他到底沒敢罵出口,“我再三問你,你竟敢一言不發,這是多大的事!幾百車軍糧!幾百車!就爲了你無知妄爲!如今……如今……老夫日日打雁,今天竟被雁琢了眼!我問你,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這是小事,我沒想到……”太子被訓斥的焉頭耷腦,“誰知道阿貴那賤\奴逃了……”
俞相公氣的連看都不想看太子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