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御史的同僚、今年已經年過六十的田御史走的是兩袖清風的路子,踏入宦途十來年,憑着分紋不取四個字,一路往上升的飛快,四十來歲就點了壽春路藩臺,可謂躊躇滿志,原本一舉拿下壽春一霸、當時還沒正式承爵的高宗業,誰知道他剛剛發動,就遭人暗算,吃了一場飛來的官司,差點前程盡毀,後來多虧大長公主看到他清廉難得,伸出援手,上摺子薦他進了御史臺,如今他在這御史臺熬了十幾年了,寸步沒往前走!
文小人真是踩了狗糞運了,那婆子偏偏讓他撞上了!田御史一起到文御史這些天的風光以及已經清清楚楚看到的如錦前程,心裡如貓抓一般,他雖說過了六十,可正是老當益壯,再替新皇分個十年二十年的煩憂一點問題也沒有,這樣的好事怎麼就沒輪到他頭上呢?
田御史乾咳幾聲,用力捶了幾把胸口,一想到文小人,實在胸悶的厲害,這世道,不便小人當道,而且小人走運!
“六叔,有人攔車喊冤。”從老家叫來侍候日常起居的族侄田壯透過簾子上的那隻大洞喊了一聲。
“嗯?什麼?喊冤?”田御史兩隻眼睛一下子瞪圓了,難道他轉運了?運氣好到一渴睡就有枕頭來了?“快叫進來……等等,先別叫,帶他回去,回到家再好好說話!快走!趕緊回去!”田御史興奮勁一下子竄到最高。
“說!怎麼回事?快說!”一下院子,沒等田壯把院門關了,田御史就迫不及待的點着喊冤的中年男子急切道。
“青天大老爺作主啊!田青天給小民做主啊!”中年男子一臉的老實巴交,一把鼻涕一把淚,兩隻手一替一把抹眼淚,哭的驚天動地,“小民就指望田青天了!求田青天救我全家性命啊!這世道,窮人沒活路啊……”
中年男子抹着鼻涕眼淚,看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哭成這樣,卻一點兒沒誤了有腔有調的訴冤屈。
田御史很快就聽明白了,中年男子姓魏,在馬行街上有一家專賣貴重香料的鋪子,鋪子生意一直非常好,前一陣子,有個年青人,說是瑞寧公主身邊教導申嬤嬤的兒子,要買他的鋪子,那鋪子是魏掌櫃祖傳的產業,一家人就靠這鋪子吃飯了,自然說什麼也不肯,可那姓申的年青人說就是看中了他家的鋪子,非買不可,昨兒帶人將他和家人趕出鋪子,扔了一小塊銀錁子給他,就算是買鋪子的銀子了。
魏掌櫃哭的呼天嗆地,“……青天大老爺作主啊!我那鋪子可養了小的一家十幾口人哪!這塊銀子……青天大老爺!這就是明搶着!求青天大老爺作主啊!求田青天作主啊!小的不要銀子,小的只要小的的鋪子啊……”
田御史聽明白,只興奮的原地轉了幾個圈,竟然真是渴睡送來了枕頭!瑞寧公主身邊的教引嬤嬤縱子搶劫行兇!那就是瑞寧公主縱奴搶劫行兇!
他要彈劾瑞寧!他要爲民作主!他要……瑞寧已經陷在金明池事件中,看樣子是脫不出來了,若再有了這件事,說不定就能扳倒瑞寧!若能扳倒瑞寧公主……田御史興奮的小心肝子亂抖,這份功勞那就大了!
扳倒了瑞寧公主,官家病成這樣,太子即位簡直是眼睛看得着的事了,等太子即了位,靠着扳倒瑞寧的功勞,一個三品總是少不了的!
“大壯!套車!拿上我的片子,送他去府衙……不不不不!不用拿我的片子了,我親自送他去!”田御史連聲吩咐,迫不及待的帶着魏掌櫃出了門,直奔京府衙門擊鼓告狀!
公主府裡,瑞寧公主聽到的卻是另一番說辭。
“是他聽說奴婢兒子正給公主看鋪子,託人尋到奴婢兒子,說了不知道多少巴結的話,非要獻上鋪子,全家人託到公主門下爲奴,公主也知道,想進咱們府裡當差爲奴的多的是了,咱們要是都收下,這府里人挨人也裝不完,奴婢兒子哪裡敢吐口,只說得了請了公主的示下。”
申嬤嬤是真委屈,“也怪奴婢兒子心軟,經不住那姓魏的苦苦哀求,就回來求了奴婢,說這姓魏的如何如何誠心,奴婢想着,公主正少會做生意的掌櫃,這姓魏的經營了幾十年的香料生意,那間鋪子打理的紅紅火火,不過三間門臉,一年竟有四五千銀子,這是個做生意的好手,公主若能收進門,往後也算是個助力,奴婢就稟了公主……”
瑞寧公主點了點頭,申嬤嬤確實給她說過一回,有個很有幾分本事的香料行掌櫃想要投靠門下,她是點了頭的。
“誰知道這個小人!”申嬤嬤咬牙切齒憤怒極了,“臨到頭上卻改了口,說公主害了瑞木大帥的夫人李氏,這回絕逃不過去了,他可不能跟着公主跳了絕路,奴婢氣的恨不能一腳踩死這個小人,公主面前,哪能容這樣的小人作耗?奴婢兒子又最最敬仰公主,氣的瘋了一樣,說什麼也不能容他如此無賴放刁,就讓人扔了塊銀子給他,把他那間鋪子拿了過來,也算是懲罰一二,誰知道這個小人,竟跑去找田御史告狀,說奴婢兒子依仗公主的勢力,強搶他家祖傳的鋪子!公主明鑑,這簡直就是顛倒黑白!公主……”
“混帳東西!”瑞寧公主只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韓徵連個招呼也沒和她打,就擅自送走簡夫人,這口惡氣還堵在她胸口上不來下不去,這會兒又聽到這樣讓人氣炸肺的事,瑞寧公主怒火中燒,恨不能拿刀劈碎幾個,才能解了心中這股惡氣。
“去衙門!”瑞寧公主一頭衝了出去,“我倒要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他不是要過堂問詢,好好好!本公主這就過堂讓他問個夠詢個夠!我倒要看看,本公主是他能欺的?”
申嬤嬤心下大定,急忙跟在瑞寧公主身後,一迭連聲吩咐備車,去京府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