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又道:“我與哥哥父母皆不在身邊,這些年多依仗着大伯母照料。來往的人家哪個不讚一聲大伯母你慈愛善心,視侄兒侄女如幾齣?瞧今兒個,哥哥才受傷回來您就趕着過來看望了,這叫我和哥哥心中如何能不感激?三娘聽說大哥哥也在那受了驚的馬車上,還沒有來得及去秋衡院探望呢,不知道大哥哥現在如何?可有受驚?”三娘緊張地問道。
金氏被這一連串的恭維弄得有些尷尬,見三娘眼神誠摯想着可能她沒有聽見剛剛她說的話,但是現在也不好再罵了。瑞哥兒可是全須全尾地半點傷也沒。
但是她也不甘心就這樣放過王瑞,便板着臉道:“你們知道我是好心就好。我說璟哥兒你也要爭一口氣!雖說你現在親孃沒了,可平日裡老夫人和我也沒少教你。怎麼還是這麼不知輕重?王家的臉面可不能敗在你的手裡!”
王璟聞言看了妹妹一眼,卻還是沒有出聲。
金氏又道:“這次的事情學堂那邊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你等會兒就去先生府上請罪,說是你拉着瑞哥兒逃了學闖了禍,要怎麼罰任憑先生。”
三娘挑了挑眉頭,這是要找頂缸的?正想着要怎麼應對,那邊簾子又被掀開。
跑進來了一個身穿寶藍色菖蒲紋杭綢直裰的少年,那少年與同齡人相比個頭微高身形較胖,因是跑着來的額頭上還有細汗,仔細一看卻是大爺王瑞。
“娘,都說了是我拉着五弟逃的學,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您別責怪五弟。”王瑞一進來就拍着胸脯道。
金氏被氣了個倒仰,指着王瑞說不出話。
王瑞卻是笑嘻嘻地上前幫金氏順了順氣,道:“娘你彆氣,氣壞了身子兒子心疼。”
金氏聞言氣笑不得,只狠狠提起了王瑞的耳朵,也不管這動作太粗鄙,而旁邊還有一堆丫鬟婆子。
“你這個孽障!你幫他說什麼好話?別以爲我不知道,這些事定都是璟哥兒攛掇的。”金氏恨鐵不成鋼。
王瑞“哎喲喲”地亂叫喚,金氏見狀便下意識放鬆了些手,王瑞卻趁機溜開了。
“娘,你這可說錯了,其實平日裡都是我攛掇五弟的,他那老實的性子怎麼可能攛掇得了我?”王瑞裝模作樣呲牙咧嘴地揉着耳朵道。
金氏不信,又要再說。
王瑞卻搶先道:“再說今日,若不是五弟相救,您說不定就見不着兒子了!”
金氏聞言一愣,繼而緊張地上前拉着王瑞上下查看:“我兒,到底是怎麼了?你哪裡受了傷?”
王璟聞言也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王瑞,王瑞卻悄悄朝王璟眨眨眼然後對着金氏道:“娘,我沒受傷,是當時差一點受傷。當時情況萬分緊急,桌上的茶壺因爲摔在地上碎了,車子又被那瘋馬拉得跌跌撞撞,兒子一個沒坐穩就面朝地上倒去,正好這脖子就朝着那碎磁片兒去了,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是五弟他向着兒子撲了過來用手臂替兒子脖子承受了這一劫。您說說看五弟他是不是兒子的救命恩人?”
金氏聽王璟唱大戲似的說着當時的經過,心也提了起來,最後又見兒子確實沒有事便有些懷疑地問:“你說的是真的?”
王璟拍着胸脯保證:“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我騙你幹嘛?我要是說謊就把姓倒過來寫!”
金氏沒有注意王璟那明顯搗巧的賭咒,只是想着這事兒兒子確實沒必要騙她,在金氏心理或者在大多數溺愛孩子的母親心裡,自己的孩子貼心又乖巧是不會說謊的。再精明的女人到了孩子面前也只是個母親而已。
金氏看了王璟一眼,道:“雖是如此,可是先生要是怪罪下來還是得璟哥兒去找先生認錯。”說着又止住王瑞不讓他說話,“你不必說了,娘是不會相信這事情是你帶頭的。”
王瑞聞言眼珠子一轉,點頭道:“好吧,五弟要是去請罪被先生責罰了那兒子不再去學堂上學就是了,娘你就讓他去吧。”
金氏一驚,急道:“瑞兒爲何不去學堂?”
王瑞嘆了口氣:“我連累了弟弟,最後還讓救了自己的弟弟去幫我抵罪,我那還有臉出現在先生同窗面前,這書不讀也罷。”
金氏聞言氣結,這是威脅。可是面對兒子的耍賴金氏毫無辦法,王瑞雖說平日裡嬉皮笑臉,但是到是個言出必行的性子,金氏只得道:“這事情府裡會好好處理,你們以後要是再敢這樣胡鬧,看我不……”
王瑞不等金氏說完就上前去扶住了金氏的胳膊,殷勤道:“娘你彆氣,孩兒日後一定規規矩矩,在家聽您和祖母的,在學裡聽先生的。”
金氏看了王瑞一眼,嘆了口氣。轉眼瞧見三娘和王璟兄妹卻是瞪了一眼,扶着王瑞的胳膊就出了屋子。
王瑞臨出門前還不忘回頭朝着這邊擠眉弄眼。
三娘瞧完了這一出母子大戲,也不由的有些好笑,真是一物降一物。轉眼看向王璟,卻見他望着金氏母子遠去的背影眼中有着來不及掩飾的豔羨。
三娘嘆息,走上前去拍了拍王璟。王璟見妹妹看過來咧嘴一笑,剛剛那不符合年齡的憂鬱表情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時當歸帶着老夫人院子裡的甘草進了屋,三娘看了看當歸的表情,立即明白了甘草恐怕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卻因爲金氏的緣故沒有進屋。眼看着金氏與王瑞出了屋子才走進來。
甘草看着十七八歲的樣子,樣貌有些普通不及孫氏身邊另一個大丫頭甘鬆漂亮,性子卻極爲沉穩,後院的人都明白孫氏面前除了李嬤嬤就是甘草與甘鬆兩個丫鬟最得孫氏的信任。孫氏也一早放話,以後是要給這兩個丫頭配年輕管事的,好繼續留着她們做管事娘子。
“是甘草姐姐來了啊。”三娘笑着迎上去。
甘草不顧三孃的避讓,執意給王璟與三娘行完全禮,起身笑道:“原來三小姐也在。老夫人聽聞五少爺受了傷急的不得了,差我來看看回去後好把情況報與她知,還譴了了王總管去回春堂請張大夫,估摸着就快來了。”
說完又仔細打量了王璟一番,關心道:“五少爺,傷到了哪裡?可嚴重?傷口處理過了沒有。”
王璟一一答了,甘草見王璟確實不像是傷得很重的樣子也放了心。
“雖是小傷,也不可馬虎,你們可要小心照料了,若有疏忽老夫人可是不饒的。”這話卻是對着硃砂和當歸說的。
硃砂和當歸連忙應了。
甘草又問了事情的經過,王璟也一一說了,只輕描淡寫了當時的驚險過程。
“萬幸五少爺您和大少爺都是吉人天相。等我回去回稟老夫人,老夫人定會派人備厚禮答謝那位仗義出手之人。”甘鬆聽着也嚇出了一身汗。
這時有人來稟告說大夫來了。
三娘便避進了右次間的書房讓當歸請大夫進來。
等大夫看完了傷甘草又細細詢問了一番,那大夫說傷勢並不嚴重,只是天氣熱傷口可能會好的慢一些,讓注意不要沾水,留下一些藥便走了。
甘草便也告辭:“老夫人此刻正着急呢,奴婢就先回去回稟老夫人了,也好讓她放心。”
三娘同王璟親自送了甘草出去。
見着身邊沒有外人了王璟朝着三娘嘿嘿一笑,指指又被重新包紮過一遍的胳膊道:“瞧,我說沒事吧?那我先去外院了,等辦完了事情再回來。”
三娘知道王璟是還惦記着張三的事情,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不攔着,只道:“等會府裡定會派人送謝儀去你讓李大看看能不能設法謀了這差事。”這種沒有油水的差倒是容易謀到的。
王璟應了,三娘又交代當歸和硃砂好好照顧着便帶着自己的丫頭回去了。
晚上三娘在自己院子用過晚膳,帶着白英白果去花園子裡散步消食,白芷卻找了來說五爺來了東院正在等着三娘。
三娘便又帶着三個丫頭往回走,到了院子門口便看見王璟坐在了院子裡的石凳上瞧着這邊。三娘吩咐丫頭們去上一些茶點,自己走到另一個石凳子上坐下。
“怎麼這會兒來了?可吃過了?”
王璟點頭道:“吃過了纔過來的。”
見左右並無旁人又低聲道:“我今兒交代了李大一番便回了院子,剛剛飯前的時候又去了一趟外院,李大謀到了那送謝儀的差事已經跑了一趟見過張大哥了。李大說張大哥聽他說了那個故事沉思了一會兒便說:‘此計可行。’並讓李大代他謝過我,說是明日一早就回去準備。”
三娘聞言點了點頭。
王璟有些興奮,又道:“妹妹,我們能幫上張大哥麼?”
三娘看着王璟微微一笑:“這世上哪有什麼絕對的事?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即便是此計不通,也還會有別的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不用太過掛心。”
王璟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是我心急了,不過張大哥他救了我,我是真心希望能夠幫到他的。”
三娘笑道:“成與不成你都盡了心出了力,這次幫不了還會有下次,總能幫到的。”
王璟點點頭,高興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唸書了。”
三娘又交代他不要念書唸到太晚,要早些休息便讓他去了。
第二日,三娘給孫氏請安,白英又找藉口去了後院。
王瑞與王璟自然免不了受到孫氏的一番斥責。等王家的少爺們去了學堂,三娘特意挑起孫氏感興趣的話題引着四娘與六娘說話,衆人竟也相談甚歡,孫氏便多留了會兒她們在房裡。
等三娘出了孫氏的的正房,白英早已經侯在廊下,見三娘出來便不着痕跡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