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嬤嬤曾經暗示過,可以讓她做王棟的妾,她母親聽了還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
在沒有遇到薛嬤嬤之前,她也曾想過答應西郊的那個土財主做他的小妾,因爲她實在是過不下那種在外頭風吹日曬拋頭露面討生活的日子了。可是那是在見到薛鳳姐之前。
現在她怎麼也不甘心做人的妾,讓一個奴婢爬到她的頭上的。除非她做大,薛鳳姐做小。
昨日廳房裡伺候的丫鬟說氣賞菊宴的事情,她突然眼前一亮。賞菊宴她早在市井的時候就聽寺裡燒香的夫人小姐身邊去她們的小攤位前買東西的小丫鬟們說起過。今年的賞菊宴是由皇太后提議的,在禮親王的別院裡舉行。說是賞菊宴,其實是京中名門小姐公子們的相親宴。
屆時會到場的皇親國戚,名門貴胄不計其數,若是能再那裡尋到如意郎君,那她以後還需要看誰的臉色?薛鳳姐還不是得對着她唯唯諾諾?
薛鳳姐打了這個主意就決定蠻了薛嬤嬤來找薛鳳姐,這麼一個小要求她總不能拒絕她吧?
三娘在一旁一邊喝茶,一邊看屋裡幾人的臉色,薛如玉臉上那時而蹙眉,時而欣喜,時而憧憬,時而勢在必得的精彩表情自然是沒有逃出過她的眼睛。
三娘微微一笑,原來薛家母女兩人來找薛氏是打的這個主意。
“可是,這賞菊宴的請柬是有數的。三娘和五孃的請柬還是前日她們叔祖母那邊讓人補送來的。”薛氏有些無奈道。
薛如玉聞言不滿道:“那爲何我沒有?還不是夫人你沒有幫我求。”
“這……”薛氏不知道怎麼回答,下意識地看向三娘。
三娘見薛氏看了過來,沉吟片刻之後將手中一直捧着當道具的茶碗放下了,笑道:“姨媽可能有所不知,賞菊宴請帖的發放是禮部那邊按着朝廷五品以上官員的嫡妻,兒女發放的。我們府中只有母親,哥哥,五娘和我有,即便是我堂兄他們也是沒有的。若是任誰去求就能夠求來的話,想必母親她也不至於不願意爲了姨媽欠一兩個人情的。”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不是我不幫妹妹去求請柬,實在是這個連二叔和嬸嬸也沒有辦法的事情。”薛氏忙道。
三娘沒有說話。
其實法理不外乎人情,沒有請柬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王玬王璋他們,雖然沒有請柬,但是若跟了王家的馬車一起進去也不會有人不長眼前來阻攔的。因爲這宴會雖是太后提出的,太后皇后她們卻不會參加,並沒有官兵守衛,所以只要是有些身份的人沒有請柬也能參加。
但是沒有人問,三娘便裝作不知道了。
薛如玉對這些自然是不懂的,所以被三娘這麼一說她也懵了。
薛氏以爲薛如玉打消了這個念頭,正要鬆一口氣另起話題,薛如玉卻又開口了:“那就讓你的兩個繼女只去一個好了,另一個名額讓給我。”
薛如玉這理直氣壯的語氣讓三娘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差點破功,她想笑。
薛氏更是目瞪口呆:“什……什麼?”
“我說,你只帶一個女兒去就行了,讓她們將請柬讓一個給我。”薛如玉又重複一遍。
雖然五娘已經打算不去了,可是薛如玉這話也真的是過分了。這次連薛氏也生氣了:“堂姐,請柬是禮部發下來的,怎麼能說換人就換人?若是我硬將三娘或者五孃的請柬給了你,我以後怎麼面對我家老爺?堂姐快不要說這種話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你們先回去吧。”
說着薛氏端起茶碗,一付要送客的姿態。
“你……你趕我……”薛如玉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指着薛氏道。
薛氏一聽這話又有些猶豫,可是轉眼看到三娘朝她投去的信任的目光,薛氏又挺直了腰背:“我與三娘今日還要出門,以後有空了再與三嬸和姐姐聊吧。沉香,送客。”
“薛老夫人,如玉小姐,請。”沉香笑吟吟地上前行禮道。
薛如玉有些不岔,正想與薛氏再分辨幾句,外頭簾子一掀,薛嬤嬤走了進來。
原本就有些緊張的馮氏見了薛嬤嬤更是連手腳往哪裡放都不知道了,即便是剛剛還囂張着的薛如玉見了薛嬤嬤也立馬蔫兒了,不敢再多說半句。
薛嬤嬤上前來向各位主子們行了禮,然後轉身對着馮氏與薛如玉道:“三夫人,如玉小姐。老奴送你們回去。”
“勞煩嬤嬤了。”馮氏忙陪着笑臉說了一句,便上前將薛如玉拉了,扯着她往外去。
薛如玉雖是一千一萬個不甘心,也只能被馮氏拉出去了。薛嬤嬤跟在了她們後頭也出了正房。
見人都走了,薛氏不由得舒了一口氣。想到三娘還在,薛氏又覺得自己剛剛舒氣的行爲剛剛有些不合適,沒有長輩的樣子,心裡有些尷尬,向三娘看去。卻見她低頭抿茶,沒有注意,便放了心。
“讓你看笑話了。”薛氏想了想,覺得剛剛是自己的孃家人失了禮,便朝三娘道。她性子雖軟,但是並不蠢笨,剛剛薛如玉的行爲是不合時宜的,她自然是知道。
三娘卻是驚訝地道:“母親爲何要道歉?母親與我都是王家的人,外人有什麼地方不對與您有何干?再說了,姨媽可能是這些年在外頭受了些苦,所以性子有些轉不過來,我們做親戚的包含一下也就過去了,不用放在心上的。”
薛氏聞言一愣,對啊,她是王家人,三娘也是,她們纔是一家人。這樣想着薛氏心裡好受了些,也感激三孃的體貼。
“時候不早了,我們這就出門吧。”薛氏笑着道。
“好。”三娘也笑着附和。
兩人相視一笑,感覺又親近了些。
那邊,薛嬤嬤將馮氏與薛如玉送回到了東廂之後便將門關了。
馮氏看着薛嬤嬤那張黑如鍋底的臉,有些害怕,忙招呼道:“嬤嬤,您請坐,我這就讓人上茶。”
“不用了,奴婢不喝茶。”薛嬤嬤淡淡說道,接着將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薛如玉。
薛如玉被她看得有些心底發毛,外後退了一步,可又覺得自己這麼被一個奴才嚇到有些丟面子。便裝作在找椅子的樣子,待真的坐下了之後才覺得心中踏實了一些。
擡頭卻發現薛嬤嬤的眼睛還一直盯着沒有動。
“嬤嬤你這麼一直看着我做什麼?”薛如玉深吸一口氣,笑道。
“如玉小姐剛剛去找我們家夫人做什麼去了?”薛嬤嬤淡聲道。
“這……只是一些小事,不用麻煩嬤嬤了。”
薛嬤嬤卻是不爲所動,皮笑肉不笑道:“如玉小姐是去找我們家夫人要賞菊宴的請柬去了?你們忘記我說的話了?”
後面這一句卻是薛嬤嬤盯着馮氏問的。
“沒忘,沒忘,我們沒忘。”馮氏忙道。
薛如玉咬了咬脣,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在一個奴才面前伏低做小很是憋屈。她自小就不是個好性兒的,當年在薛家大小姐薛梅心面前也是薛梅心哄着她這個妹妹,於是她頭腦一熱便冷了臉道:“你一個奴才,怎麼跟主子說話的”
馮氏一聽當即變了臉色,小心地看了薛嬤嬤一眼,咬了咬牙隔着與薛如玉之間的小几伸手過去在薛如玉肩膀上狠狠打了兩下:“玉兒你怎麼說話的,還不去給薛嬤嬤道歉。”
薛如玉將臉別到一邊。
馮氏急了,忙起身走到薛嬤嬤身邊,陪着小心道:“薛嬤嬤,她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與她計較,我替她跟你賠罪了。”
薛嬤嬤卻是轉身避過了馮氏的禮,只是道:“我知道如玉小姐是怎麼想的,可是您這個夢也該醒醒了。”
薛嬤嬤垂着眼睛道:“若是老爺夫人還在世,如玉小姐想要找一門好的親事並非難事。可是如今薛傢什麼都沒有了,如玉小姐也沒有嫁妝。高門大戶誰會娶這樣一門親?”
馮氏這些年在市井中討生活,對人情事故也是懂的,知道薛嬤嬤說的是真話,值得一聲嘆息。
薛如玉卻是不服氣道:“那薛鳳姐怎麼能嫁進王家?”
薛嬤嬤見她冥頑不明,冷着臉道:“二小姐是老爺的骨血,自然有皇家體恤只是皇恩再浩大,也不至於連老爺堂兄弟家的女兒也要恩萌。當年抄家砍頭髮配的時候不也沒有你們什麼事嗎”
後面一句話,讓薛如玉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薛嬤嬤見狀也將聲音放緩了:“若是能讓如玉小姐找個好人家,做正經的嫡妻,老奴自然也是高興的。只是,如今……老奴想了想,如今只有讓如玉小姐嫁進王家纔是最合適的了。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這房如今只有二小姐這一個嫡妻和一個老妾,那老妾就不說了,我們二小姐的性子最是軟和。如玉小姐進了王家的門也不會吃虧。”
見馮氏不住的點頭,薛如玉雖是沒有看這邊,兩隻耳朵卻沒有閒着,薛嬤嬤笑了笑道:“況且,如今三房只有五少爺這麼一個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