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從莊親王府出來之後,見天色還早就打算去找丁酉,這幾日他忙,丁酉似乎也很忙。找他幾次,有時候還找不到人。
王璟從一家酒樓中打了一罈子酒,又買了幾斤滷肉,兩隻手提着去了丁酉在京中的住處。
丁酉的住處就在懸壺醫館附近的一條小衚衕裡,王璟是這裡的常客,摸門摸得極爲熟悉。
他兩隻手都提了東西,因此在外頭喊了一聲“丁叔”後,見裡面無人應答便提腳就將門給輕輕踢開了。
院子當中站了人,卻不是丁酉。王璟愣了愣,還以爲自己走錯了院子,有些莫名其妙地環顧了一下週圍,發現這裡明明就是自己已經來過好幾回的院子。
“你們……是誰?”王瓃遲疑道。
院子當中站了三個人,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還有一人,大熱天的穿了個長披風,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剛剛回身看見了他,又立即將身子迴轉了過去,好像很怕見到人似的。不過王璟已經看出來了,那是一位十分年輕的女子。
兩個丫鬟看到他進來,先是滿臉的戒備,之後兩人都是愣了愣,之後卻是睜大的眼睛,其中一個還輕輕扯了扯那背過身子去的女子的披風,在她耳中輕輕說了一句什麼。
王璟越發覺得莫名其妙,見沒人回答他,他轉了轉眼珠子,突然做出了一副嚴肅的神情:“咳,你們是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快從實招來,否則少爺我就押了你們去官府,聽說最近這一代出了一些盜賊。”
那背過身去的女子依舊沒雨回頭,兩個丫鬟卻是呆怔之後面露不滿,其中一個看上去十分潑辣的還叉腰道:“你又是誰?這裡明明是我家……呃,親戚的住處。你才鬼鬼祟祟的呢看你生的人模狗樣的,還以爲是哥好人,怎麼動輒就血口噴人”
王璟將手中的東西放到的地上,面露狐疑之色:“你們是丁叔的親戚?我怎麼沒有聽說過?他在京城還有親戚?”
“你不知道是你孤陋寡聞,不是沒有”丫鬟依舊盛氣凌人。
王璟眨了眨眼,伸手摸頭,半響咧嘴一笑:“好吧,其實我瞧着你們也不像是壞人,剛剛不過是想要聽你們說真話,所以才這麼一說。丁叔不在嗎?你們站在院子裡做什麼?”
王璟的態度突然好了起來,那丫鬟倒是不好說什麼了,她似乎也有什麼顧忌,看了那背對着他們的人一眼,當起了悶嘴葫蘆。
王瓃見了也有些尷尬。
丁酉住的小院子,十分的簡陋,別說是小賊了,怕是連老鼠都懶得光顧。面前的仨人,即便是小丫鬟,穿着也十分的體面,一看就是出身大富或者大貴之家。王璟自然不會真的認爲對方是小賊,只會當對方來錯了地方。
“我們回去吧。”那背對着這邊的女子突然開口小聲說了一句。她的聲音不大,卻溫婉清和,一聽就讓人心生好感。
王瓃愣了愣。
那兩個丫鬟聞言,看了王璟一眼,又趕緊上前去幫那女子整理了一下披風,幫她將披風上的帽兜也帶上了。
於是等那女子轉過身來的時候,王璟只能看到她雪白的下顎,以及顏色略淡的嘴脣,臉已經被遮去了一大半了。
王璟想了想,也不往那邊多看,反而往一旁退了退給那邊讓路。他突然想起來,若是對方是有身份的女子的話,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在外頭被男子看到容貌。他雖然不喜歡唸書,但是君子之風度還是學到了的。
那個潑辣的丫鬟有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識相很是滿意。
只是仨人剛剛走過王璟身邊的時候,從院外又走進來了一個人。
“咦?”那人先是疑惑,接着也愣住了。
王瓃轉頭看到那人卻是鬆了一口氣。
“丁叔,你回來了?”
來人正是丁酉,他定定地看着站在庭院當中那將自己遮了哥嚴嚴實實的女子,張了張嘴,卻是沒有發出聲音。
倒是那女子,想了想之後掀開了一些帽子,又朝着丁酉福了一福:“您回來了?”
王璟這時候正好也將那女子的容貌看上了一個大概,並不是頂美,但是清秀端莊,一看就是家教休養都良好的。
王璟有些驚訝,這女子出身應該不低,怎麼會對丁酉行晚輩見長輩的禮?難道還真是親戚?
王瓃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丁酉。
丁酉回過神來,卻是蹙眉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女子搖頭:“知道了您的住處,我……就是過來看一看。”
丁酉面上有些無奈:“我告訴你住處,只是想着若是你又遇上了什麼麻煩自己不能解決,就打發個丫鬟過來告訴我。你跑過來做什麼?快回去吧,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
那女子想了想,從自己身後的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丫鬟的手上拿過了一個神色的包袱,走上前來親自遞到了丁酉的手上。
女子溫婉的聲音輕輕柔柔,讓人一聽就心生好感:“怕您回來的急,沒有換洗的衣裳,這是我與丫鬟們連夜趕製出來的。做工興許有些粗糙,但是料子是好的,您……不要嫌棄。”
丁酉面色一動,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包袱,半響沒有言語。
王璟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自己面前的景象有些詭異,可是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出聲打斷院子當中兩人的對話比較好。
丁酉看着那女子輕嘆了一聲,眼中有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一絲柔軟:“我從未盡過一個長輩的責任,你又何必爲我掛心?回去好好過你的日子吧,不要再來了。若是有事情,打發你身邊的丫鬟過來。”
那女子卻是深深一福:“您說您未曾盡過長輩的責任,我又何曾盡過晚輩的孝心?況且,您回來做了這麼多,都是爲了我,我心理明白的。”
丁酉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複雜,他的手動了動,卻最終還是沒有動作。
“既然您還有事情要忙,那靜宜就先告退了。”頓了頓,又道:“雖然不知道您這次回來會待多久,不過這裡十分簡陋,您還是再挑一處整潔一些的院子吧。我剛剛看了一下這裡……明日我會讓牙婆給您挑一個使喚的人送過來,照顧您的飲食起居。”
說着那女子又朝着丁酉行了一禮,才帶着自己的兩個丫鬟轉身離開了。
丁酉張了張嘴,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是沒有說出口。他一直目送那女子離開,直到那女子的身影在門口消失了,他還拿着那包袱,呆呆地看着,眼神十分複雜。
王璟等了好久,覺得自己站在那裡有些尷尬,可是就這麼走了也不是很好。於是他只能在那裡輕咳了一聲,想要引起丁酉的注意。
丁酉回過神來,看到的在一邊一臉好奇之色的王璟,苦笑着搖了搖頭:“你來了?進來吧。”說着拿着包袱就往自己的屋裡去了。
王璟想了想,也提起自己帶來的酒罈子和滷肉,跟着丁酉進去了。
丁酉才搬進小院子不久,因此只收拾了一個房間出來,勉強能住人。只是單身男人的住處,實在是很少有能整潔的。
丁酉皺着眉頭看自己的房間,炕上只有一牀薄薄的草蓆子,上面還擺了幾隻空空的酒罈子。甚至還有一直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來的缺了一角的大海碗,裡面還泛着油光,一見就是將炕當桌子,吃了飯之後就沒收拾。
“難怪要給我送人……這樣子,看着是不是像是要過不下去?”丁酉問王璟。
王璟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沒有發表意見。
丁酉將牀上的酒罈子往裡面推了推,一屁股坐了下來,將那包袱放到牀上,想了想有提溜到了自己的腿上,將包袱打開了。
王瓃也好奇地湊上去看。
裡面是三件這時節穿的衣裳,顏色是低調的青色,灰色和黑色,料子看上去也是不扎眼的普通棉布。但是王璟是見過好東西的,一眼就認出了那布料是凌州出產的一種十分貴重的絲棉,柔軟舒適,在市面價值不菲,他也有兩件這樣的衣裳,還是三娘讓丫鬟做給他的。
丁酉將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擦,纔去拿那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會兒,朝着王璟一笑:“多好的小姑娘,是不是?”
王璟立即點頭:“嗯,這料子很好。她很孝順您這個長輩。”
丁酉也是咧嘴一笑,手卻碰上了一物,原來那包袱裡還有一個不扎眼的荷包。丁酉疑惑着將荷包拿在了手上,打開一看,卻是一愣。
裡面是幾個金銀裸子,還有好幾張一百兩的銀票。
丁酉看着手中的銀子,眼睛卻是紅了:“她這些年過的極爲不易,這些銀子怕也是好不容易攢下來的,況且還要打點那些個牛鬼蛇神。我從未爲她做過什麼,她卻還想着我過得好不好。”
丁酉擡頭看了王璟一眼,平日裡頂天立地的漢子,哭起來也一點也不扭捏:“想起自己當年,可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說着,丁酉擡手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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