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認真的書友指正,改了兩個錯別字。)
三娘帶着白果與三七出了孫氏的正房,才一走出鬆齡院白果就像活了過來。
“小姐,您真厲害。我和三七差點就要讓那些嬤嬤打死了,你纔看一眼三七的手就把我們救了回來。小姐,那白芨真是狠毒,我們與她無冤無仇的,她一開口就想要我們的命!小姐……”
“行了,瞧你的猴兒樣!我看是皮太緊實,讓嬤嬤們幫着鬆乏鬆乏也好。”白英輕叱道。
白果吐了吐舌頭,老老實實跟在後面不再說話。
三娘卻是沒有注意丫頭們說話,她低着頭似是在想什麼問題。
白英看了看三娘,低聲道:“小姐可是在擔心趙嬤嬤的事情?”
三娘正要說話,卻見迎面走來了一羣人。爲首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圓臉柳眉,一身大紅如意紋妝花褙子,頭上帶着一對赤金鑲紅寶石蝴蝶步搖,看着很是富貴。
三娘往旁邊讓了讓,避在了一旁,那婦人帶着一羣丫鬟婆子很快行了過來。
“大伯母。”三娘朝着爲首的那婦人行禮道。
大夫人金氏拿眼角掃了過來,淡淡地點了點頭:“三娘這是剛從老太太院子過來?”
“是的,大伯母。”
金氏眼睛轉到了三七的身上,打量了幾眼,道:“這是老太太院子裡新來的那個丫頭?”
三娘柔聲道:“是的,大伯母。祖母把三七賞給了三娘。”
金氏“唔”了一聲,又看了三七一眼便領着身後那羣人繼續向孫氏的院子走去。三娘等金氏一羣人過去了才往荷風院方向去。
到了荷風院,趙嬤嬤已經站在門口翹首已久,看到三娘一行人回了來,忙雙手合十唸了幾句“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把三娘迎進了正房的明間。
“白英,你帶三七下去,安排好她的住處。這幾日就先別給她派活兒,讓她先把手上的傷養好了。”
白英應聲,正要帶三七出去。三七卻先走到了三娘面前,恭恭謹謹地跪了下來“砰砰砰”磕了三個頭,口中道:“奴婢謝小姐救命之恩。”
三娘叫白英扶了她起來,她起了身也不多話,只站到了白英身後,跟着白英出了正房。三娘也打發白果她們出去,趙嬤嬤見三娘額頭上有了一層薄汗便去打水,要幫三娘擦擦臉。
三娘不喜歡房裡總是候着一羣丫鬟婆子,所以平日裡除了留下一兩人當值,其餘的丫頭婆子都打發了出去,丫頭婆子們自然也樂意不在主子跟前。這會兒人都被打發了出去,房間裡便只剩下了三娘一人。
三娘走進了書房,靠坐在了榻上閉目養神,耳中是院子裡不知道那棵樹上的蟬的鳴叫聲。過了一會子,有人打簾子進了屋,三娘也沒有睜開眼。又過了一會兒,三娘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緩緩掙開了雙眼,卻瞧見趙嬤嬤站在簾子旁,背向着這邊,像是拿着袖子在擦眼淚。
“嬤嬤?”
趙嬤嬤一頓,又提着袖子擦了擦,半響才轉過身來,那眼睛卻是紅腫了的。三娘看着眼前這個老人心裡突然也有些難過,她站起身走到趙嬤嬤身前,拉着她坐到了榻上,抱住了她半隻胳膊。
“小小姐,奴婢什麼時候走?”趙嬤嬤說完這句後突然泣不成聲。
三娘眼睛也紅了,她伸手拍了拍趙嬤嬤的背,柔聲道:“嬤嬤自然是要一直跟着三孃的,三娘年紀小什麼也不懂,怎麼離得開嬤嬤?”
“小小姐,奴婢聽白果說了,李嬤嬤她……”趙嬤嬤說不出話來。
三娘輕撫着趙嬤嬤的背道:“李嬤嬤她再如何也只是個嬤嬤,我又何懼?”
趙嬤嬤摟着三娘哭了一會兒,慢慢收了聲,擦乾了眼淚。
“小小姐,老奴捨不得你和少爺,這院子裡的人……叫奴婢怎麼放心的下喲。只是,李嬤嬤她雖只是個嬤嬤,這些年來卻很得老夫人信任,這內院裡多的是她的人,小小姐萬萬不能爲了奴婢與她對上,這樣以後小小姐你的日子恐怕會更難。奴婢還是去莊子上吧,至少還是在這王家的莊子上,奴婢也能想法子隔三差五地打探到小小姐的消息。”
三娘從袖中拿出一塊帕子,遞給了趙嬤嬤。
“嬤嬤覺得自母親故去之後,荷風院的情形如何?”
趙嬤嬤正拿着帕子擦眼角還殘留着的淚痕,聞言一怔。
“這……”
“嬤嬤可是覺得荷風院的處境很是艱難?”
趙嬤嬤沒有說話,但是那表情已經很能說明她是贊成這句話的。
三娘一笑,道:“我曾經聽院子裡的婆子說起兩條街外的陳府的事情,陳二小姐是大房的嫡女,卻因父母雙雙去世成了孤女,便跟着承了家的二房伯父過活,上頭還有一個祖母卻是陳太老爺的繼妻並不是陳二小姐的親祖母。就在去年冬天,這陳二小姐被發現凍死在了她的房間裡。嬤嬤,我的處境比之陳二小姐如何?”
趙嬤嬤說不出話來。
三娘替她答道:“我能吃飽穿暖,比之陳二小姐自然是好的。”
“可是,小小姐,三老爺他……”
三娘一笑,說道:“三老爺他在大同。”
三娘把窗推開了一些,這樣從榻上能看清楚院子裡的情形,若是有人靠近是能馬上發現的。
“其實我們應該感謝李嬤嬤。”
趙嬤嬤聞言很是一驚。“小小姐……”
三娘回頭衝着趙嬤嬤一笑:“這一年,若不是有個李嬤嬤,說不定我的日子會更難過。”
“這話怎麼說?”
“大伯母爲人尖刻,她當年與母親有些嫌隙,母親去後更是在用度上對我們剋扣。而且她爲人好財,當家這幾年利用管家之便謀了不少的好處,這點祖母應當是知道的。祖母雖是知道卻因着她是嫡長子之妻嫡長孫之母睜隻眼閉隻眼,但是也不想太縱着她,於是便讓身邊的李嬤嬤協理,也算是對她的敲打。這樣在這府中除了穩坐釣魚臺的老夫人真正掌控內院的是大伯母與李嬤嬤。她們之間其實是相互制衡的。”
“可是那李嬤嬤是大老爺的乳母。”
三娘搖搖頭道:“李嬤嬤是大伯父的乳母不假,可她卻不是大伯母的乳母。大伯母更相信自己身邊的林嬤嬤,而這些年來李嬤嬤的手越伸越長,她未必沒有觸犯過大伯母的利益。這些年來李嬤嬤和大伯母之間並沒有大的衝突,其根本是因爲他們之間有一個平衡點,這個平衡點是老夫人。老夫人是樂見她們之間這種微妙的平衡關係的,也正因爲府中勢力的這種平衡,我們荷風院才能這般相對安穩。”
趙嬤嬤似懂非懂。
三娘道:“你想想,這府中若是大伯母隻手遮天會是什麼情形?二伯母因着二伯父是庶出的關係對家事從來是不插手的。大伯母與李嬤嬤雖說都對荷風院苛刻,但是她們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對對方有一種威懾,讓她們不管做什麼都不敢太過分,超過那個度。”
“小小姐的意思……”
三娘微笑道:“我只是想告訴嬤嬤,李嬤嬤她確實是得老太太的信任,但是這信任卻不是絕對的。她在這內院再能呼風喚雨,這呼風喚雨的本事卻是老太太賦予她的,老太太能給她自然也能收回去。所以她不是不可戰勝的而是之前她的存在對我們未必無益。”
趙嬤嬤看着眼前這個她從小看護到大的小女孩有些驚訝。“小小姐?”
三娘衝着趙嬤嬤一笑:“嬤嬤,你別擔心。我說過的會讓你一直在我身邊,哪兒也不去。”
“小小姐你要做什麼?”
三娘眨了眨眼睛:“當然是讓該走的走,該留的留。”
趙嬤嬤有些感動,也有些疑惑。
“可是小小姐你不是說,李嬤嬤在的話不是壞事,若是她走了,那大夫人豈不是?”
三娘搖頭道:“現在到也未必了。勢這種東西總是時時變化着的,要想府內勢力平衡,也不是非李嬤嬤不可。”
趙嬤嬤還想說什麼,卻讓三娘制止了。
“嬤嬤你放心吧,我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的,我保證我自己會平平安安的。離老夫人的壽辰還有好幾個月,這事情可慢慢謀劃。”
三娘正和趙嬤嬤說着,卻看見窗外白英與白芷正朝着正房而來。三娘與趙嬤嬤便也不在說了,不一會兒那兩人便進了屋子。
“小姐,三七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奴婢讓她與白果一起住在了右面的小耳房,也安排了另外一個小丫頭平時幫着照料她。”白英進來回話道。
三娘點點頭道:“這樣安排很好。”
白英又道:“小姐可要爲三七重新起名兒?”
三娘笑着搖搖頭:“不必了。三七原是祖母院子裡的丫頭,名字也是祖母起的。改了恐怕對祖母不敬。且三七這兩個字叫起來也順口,就叫這個吧。”
白芷道:“小姐,白芨被李嬤嬤打了五十個板子趕了出去。”
三娘嘆氣道:“你去她房裡把她的東西收拾一下遞出去與她吧。”
白芷便應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