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只淺眠了一小會兒,天就亮了,只得起來洗漱之後去給薛氏請安。
薛氏今日起得很早,三娘到她房裡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正坐在炕上吩咐一個外院來的婆子:“……除了剛剛說的那些,在去庫房裡將老爺前幾日得的幾張上好的皮子也一起拿出來,加在禮單上。”
薛氏說着見三娘進來了,忙招手道:“三娘你來的正好,快幫我看看這分禮單是不是還是輕了?”
三娘接過薛氏不由分說遞過來的禮單子,看了一下上面的擡頭,發現是送去青城縣老家的,不由得訝異道:“母親這時候就準備年禮?”
“不是,只大伯後日就要離開京城回青城縣了,老爺吩咐我給家中備禮。”
三娘點了點頭,王柏一早就說要離開,出了那件事情之後倒是還多留了幾日,這下日期終於定了。回去也好,青城那邊,即便是出了什麼岔子也是天高皇帝遠,以王家在青城縣的影響力要擺平並非難事。在京中的話,王柏若是如上次那般被人設計,那麼恐怕王家整個家族都要遭殃了。
三娘看了看薛氏準備的禮單,從吃食到衣物應有盡有,家中諸人包括大房二房,人人都有禮,無一人落空。
將禮單遞給了薛氏,三娘點了點頭:“現下並非年節,這些儘夠了的,剛剛母親說的那些皮子,不如等到年節禮的時候再送去吧。現在正下秋雨,若是路上遇上了雨水,那些上好的皮子倒是糟蹋了,還不如等到再冷些的時候天氣乾燥了再送去。”
薛氏聞言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那就等送節禮的時候再送吧。”
三娘其實有些話沒有說,薛氏若是現在就將能送的都送了的話,等到送年禮的時候找不到比這次更好的禮,到時候就會讓人覺得禮送輕了。
因爲人的胃口都是會被養刁的,別人不會因爲知道你上次送的禮貴重就覺得你下次可以少送一些。相反,他們會對你下一次的禮有更多的期望。
當然,孫氏可能不會太過看重這些身外之物。但是她心中也會比較的。而底下的那些婆子們,每天正愁沒有事情讓她們碎嘴呢。
不過這些事情,三娘不好與薛氏明說。畢竟那邊是教養了她十幾年的祖母。所以只能慢慢提點薛氏。
那婆子見薛氏與三娘已經將禮單定好了,便告了退,自去準備不提。
“大伯本想今日就走的,但是明日正好是嬸母的生辰,雖說是散生,也不準備宴賓客,可是我們這些自家的晚輩還是要上門去恭賀的。於是老爺就讓大伯再多留幾日。”薛氏一面吩咐丫鬟們擺飯,一面對三娘說道。
李氏生辰?對了。好像李氏是秋天的生日。三娘因爲這些年不在京中,所以不是很清楚,只是依稀有些印象。
“母親給叔祖母備了什麼禮?”三娘笑着問道。
薛氏一聽也來了興致。拉着三娘在自己身邊坐了:“我原本是想送一幅前朝的山水畫的,聽說叔父喜歡。可是老爺說這是嬸母的生辰。要我畫留到叔父生辰的時候再送去。我便又挑了一件珊瑚樹的擺件和一套福祿壽喜四條屏琉璃彩瓷的掛壁,你幫我看看哪一樣好。”
說着薛氏便招呼沉香將那兩樣都拿上來。
三娘見她這麼有興致,也就笑着湊趣了。
不多會兒,沉香便指揮着丫鬟們將兩樣東西都擡了上來。
三娘見薛氏口中的珊瑚擺件,是一個一尺多高的用珊瑚雕成的觀音像,珊瑚紅豔欲滴,材質剔透,雕工也很是細緻,一看就不是凡品。
另外一樣是琉璃與陶瓷組合成的兩尺高近一尺寬的掛件,一組四幅,分別是福祿壽喜。不光寓意好,看材質與雕工因該是舶來品。
“這兩樣都是極好的,不過若是送給叔祖母壽辰的話,用這幾幅掛壁到是更好一些。不光新穎,寓意也好。”
薛氏聞言忙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那這尊珊瑚觀音像我就留着以後給阿箏做添箱禮用。”
三娘聞言驚訝地看向薛氏,小聲道:“九姑姑她親事定下了?”
薛氏掃了一眼周圍,將丫鬟們都打發開了,只留了沉香和木蓮伺候。兩人都知道,薛氏當着人與三娘說這些是不好的。
“我昨日聽老爺提起,蘇夫人找人去提親了,嬸母之前應當與蘇家夫人有過些默契。不然蘇家不會這麼直接就找媒人。嬸母將蘇公子的庚貼留了下來,對外說要找人合一合八字,不過我看也八九不離十了。”薛氏年紀畢竟不大,跟三娘關係又融洽,因此說起這些八卦來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三娘看着薛氏這樣不由得有些好笑,不過面上卻沒有笑出來,她知道薛氏面皮薄,若是她這時候取笑,以後也別想薛氏與她談這些了。
三娘點了點頭:“叔祖父怎麼說?”
薛氏笑着彎起了一雙鳳眼,帶着難得的頑皮:“嬸母一早就放出過話,阿箏的婚事由她做主,就連叔父也別想亂插手。”
三娘搖頭失笑,心中卻是知道,李氏這是說給外頭那些人聽的,想要那些打着政治目的的人打消那王箏用來聯姻的念頭。李氏雖然不是王箏的親身母親,對王箏卻真的是心疼的。
“那位蘇公子我曾經遠遠的見過一次,到正的是個好人才,不但長相好,詩文好,還是和年輕的狀元郎。聽說,這幾年蘇家的門檻都要被媒人給踏破了,只是蘇公子一直沒有成親的打算,開始還有人懷疑他是……是……那個……”說到這裡,薛氏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了。三娘再如何沉穩聰慧,終究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有些話還是不要與她說的好。
三娘卻是眨了眨眼,憋着笑壓低了聲音道:“是不是說蘇公子他是個斷袖?”
“呀——”薛氏驚聲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向三娘:“三娘你是如何得知的?”
三娘被薛氏的樣子逗樂了,愉悅地低聲道:“忘記是從哪裡聽到的傳言了。”
薛氏小心地將手放了下來,小聲道:“不過應當只是傳言,兩年前還聽說蘇家想要求娶孫姑娘呢,不過孫姑娘最後卻是嫁到了沈家,只是可惜了,還不到一年就……唉……”薛氏嘆了一口氣。
“母親說的孫姑娘是祖母孃家的那位孫玉蘭表姐?”三娘偏頭想了想。
她倒是記得這位孫玉蘭。當年孫氏壽辰之時,孫氏的侄兒孫元宏帶着孫金生去祝壽。孫元宏被她設計,要爲孫金生求娶二孃,最後還是她讓常嬤嬤提醒孫元宏用他家的這位據說很是出色的嫡女來換。
孫元宏走的時候還對孫氏道會盡力促成這門婚事,不想沒多久京中就傳來了孫玉蘭與沈惟定親的消息。孫氏氣得與孫家斷了兩年往來,直到這位孫玉蘭嫁去沈家後不久去世。
“可不就是嗎,多好的一個姑娘,真是可惜。”薛氏一臉的惋惜。
三娘嘆氣,所以孫氏之後也不氣孫家老夫人了,因爲若是這位孫姑娘若是嫁給了她的嫡長孫也這麼早就香消玉殞的話,孫氏覺得還不如不要娶進門的好,這樣看來她的寶貝孫兒還逃過了一劫。
這時候,早膳早就已經擺好了,薛氏怕飯涼了便招呼三娘先用飯。
待兩人用過早膳,薛氏漱完口之後道:“對了,嬸母的壽禮我幫你與五娘也準備了。”
三娘聞言驚訝地看向薛氏。
薛氏笑道:“你們纔來京城,那裡來得及準備壽禮啊,我幫你們一人準備了一樣小玩意。你們若是覺得過意不去的話,明年的壽禮好好準備就是了。嬸母人很好,不會怪罪的。”
三娘聞言心中很是暖和,她確實是沒有來得及轉杯李氏的禮,剛剛還想着要好好想一想送些什麼好呢。雖然是李氏的散生,言明瞭不收外人的禮。但是她們這些晚輩準備壽禮卻是出於孝義。這是規矩,李氏不得不收下。
她沒想到,薛氏連這個也爲她想到了,不由得拉住了薛氏的手道:“母親,謝謝你了。”
薛氏笑着拍了拍三孃的手,搖了搖頭。
這一日三娘因爲昨夜幾乎沒有睡,在去後院莊嬤嬤那裡上課的時候精神很是不佳,好幾次跟着莊嬤嬤學習禮儀的時候,差點睡着。只是莊嬤嬤見三娘困雖困,最後卻將她教的那些動作做的一絲不差,便也沒有說什麼了。
倒是三娘不好意思地對莊嬤嬤道歉。
莊嬤嬤卻是淡淡道:“三小姐是聰明人,自然是明白有些東西學了就是拿來用的,你既然能用的好,奴婢還有什麼好說的?”
三娘有些驚訝的看向莊嬤嬤。
莊嬤嬤卻是笑了:“奴婢並不蠢笨,自然知道何爲因材施教,奴婢也只是託庇與各府才能混一口飯吃,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與小姐做對?小姐將來前途無量,奴才自然是知道什麼該教,什麼不該教,什麼人又該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