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陽光正好,花園子裡各種花卉爭奇鬥豔、色彩斑斕,坐在荷風院的繡架旁都能聞到那濃郁的花香味。三娘興起了畫畫的興致,便讓白英白芷去收拾筆墨顏料,想去花園中間的涼亭裡寫意一回。趙嬤嬤知道了連忙趕了來,吩咐着衆人去準備錦墊、紗簾子,茶水、糕點、百草薰蟲香……林林種種,讓三娘不由地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過於興師動衆了,好不容易興起的興致也稍減。
但是想到這都是出於趙嬤嬤的關懷之意,她見自己在府中被輕視便更要在衆人面前面前好強,萬事都要做得與王家小姐的身份相匹配,三娘便也不做聲只在書房裡翻着書等着亭子那邊佈置妥當。
這身體的正主原本也是和王家的小姐們一起同先前的女先生學過畫兒的,但是這技藝連同刺繡那些如今的三娘並沒有同這具身體一併繼承下來。上一世王珂到是學過畫畫兒,但當時學的主要是油畫,且還沒有太多的藝術細胞,畫出來的作品讓當時的老師評價那就只有四個字:很是平平。就這句評語還讓王珂認定老師定是不好傷了她爺爺的面子,只是安慰話而已。
不過好歹也是學過的不是?雖說國畫和油畫說起來似乎是兩個系統的,但是學油畫還要學素描,給油畫打底。而王珂當時學打底畫的時候是習慣用水墨起稿的,因爲教她畫畫的意大利老師還說用水墨打底油畫是一件極有趣的事兒,因爲畫出來的墨線可以用油畫色覆蓋,也可以保留,因爲它不容易被松節油洗掉。
好不容易等趙嬤嬤指揮着丫頭婆子們將亭子佈置好請三娘移步過去,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三娘帶着幾個丫鬟去了花園當中的那座怡然亭。亭子名字普通,許是三娘見得多了覺得亭子本身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一個撮角亭子。因這亭子有些年頭了且還位於少有人來的後花園裡,多年未加修葺,連那四根亭柱上的紅漆都有些許剝落。如今這亭子三圍都讓趙嬤嬤帶人用紗簾圍住了,只留有一面供人進出。趙嬤嬤打發個小丫頭手執一柄馬尾拂塵站在入口處驅趕蚊蟲,亭中的石桌上擺着筆墨顏料,石凳上鋪着錦墊。一旁還放着兩個梅花小几擺放茶水糕點。
三娘見這亭子的野趣都被糟蹋掉了,不由得嘆氣,不過這周圍雖圍着紗簾,因紗簾有孔通風到也不至於氣悶。見一個丫頭正在點那百草驅蟲香,忙止住了她,對趙嬤嬤道:“這亭子圍着簾子,那香就不用點了,瞧着這附近也沒有蚊蟲。”
白英也道:“奴婢瞧着這附近種着些天竺葵,這花香到是可以驅蚊蟲的。”
趙嬤嬤便罷了。
三娘笑着對趙嬤嬤道:“嬤嬤,您忙去吧。昨兒不是說要去哥哥的院子盯着丫頭們把被褥都拿出來曬曬的麼?瞧着今天日頭正好這呢。”
趙嬤嬤想想也對,又見這亭子裡萬事都佈置妥當了便交代白英白芷好好伺候着,自己回了荷風院。
三娘站在亭子裡觀賞了一會兒園中的景緻,站在桌前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下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風景給糟蹋了。又一次提筆躊躇的時候,看見留在院子裡的白果遠遠走了來。
“可是院子裡有什麼事?”三娘笑着問剛進來了亭子的白果道。
白果屈身行了個禮:“小姐,鬆齡院的常嬤嬤來了。她是來給三七送藥的,聽說小姐你在園子裡便讓奴婢來稟告一聲,想過來給小姐請個安。”
三娘一愣,常嬤嬤這些天都沒有來過荷風院,平日裡也只是和白英兩人交換信息,今日怎麼來了,還特地要過來給她請安?
這麼想着,三娘對白果道:“常嬤嬤是祖母院子裡的,切不可怠慢了,還不快請過來。”
白果應聲去了,不多久便帶着常嬤嬤與三七進了亭子。
兩人一進來便對着三娘行禮,三娘忙擡手扶了常嬤嬤一把。
“嬤嬤太客氣了,還特意找到了園子裡來,您是伺候祖母的,三娘倒是不安了。”
常嬤嬤道:“三小姐萬不可這樣說,您是主子,奴婢是奴婢,這規矩是不可廢的。”
三娘又轉頭問三七道:“傷口可好些了?那藥用的可還好?”
三七忙屈身道:“奴婢還沒謝過小姐賜藥,那藥效極好,擦了藥奴婢的傷口不疼不癢,今兒拆了紗布瞧了,看上去再過兩天就能盡好。”
三娘點頭笑道:“藥管用就好,等會兒我再差小丫頭給你送一些去。你先把傷養好了,差事等你的手無礙了再說。”
三七忙又拜謝。
“我瞧着這花園裡的花開得真是好,那日小丫頭採了一些獻給老夫人插瓶,老夫人極是喜歡。今日我也採上一些回鬆齡院,讓老夫人再高興高興。”常嬤嬤笑道。
三娘聞言忙道:“既是祖母喜歡,那還是我親手採了讓嬤嬤帶回去的好,也是我這做孫女兒的一番心意。”
常嬤嬤點頭道:“如果是三小姐親手摘的,老夫人必定更是喜歡。”
三娘便轉頭吩咐道:“白芷,你帶着她們回去尋花籃子,剪子等物。白英,白果你們兩個先隨我同常嬤嬤去挑花兒。三七也跟着去看看花兒吧,心情好了傷口自然會好得更快一些。”
白芷帶着幾個丫頭回去了,三娘與常嬤嬤帶着白英、白果,三七往園子深處走去。
白英帶着兩個小丫頭落後一些,一面走一面給她們講一些花草的品種習性,常嬤嬤與三娘便走到了前頭。
“三小姐,剛剛何府的少夫人來訪,說是來給您賠罪的,被李嬤嬤打發了回去。”常嬤嬤突然低聲道。
三娘一愣,她並不認識什麼何府少夫人。到這裡一年基本上沒有見過外客,賠罪之說又從何而來?說到見外人,那就只有上回去清明寺……等等……何少夫人?
三娘回想起那日進寺的時候遇到了那兩個衣着華麗的婦人,那爲年長的夫人似乎說了一句“你想要人看我們何家的笑話嗎?”三娘再仔細想了想這段日子似乎沒有見過別的外府夫人,心中不由的有幾分肯定。
可是,時隔好幾日,爲何現在才上門來致歉?而且這事情,也用不着對她致歉,畢竟那位少夫人教訓的是她自己的丫鬟,她只不過是正好路過看到了。雙方當時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
想到這裡她問道:“嬤嬤可知道這何家是何來歷?”
常嬤嬤點頭道:“我剛又去門房那邊打聽過。這何家是住在城西的商戶,家裡是開香料鋪子的,算得上是這青城縣的首富。只是前幾日他們當家的老爺被官府收了監,說是涉嫌販賣私鹽。”
三娘聽到這裡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這何家是打算攀關係來了。又想起上回在孫氏房裡大夫人說的田莊的事情,恐怕何家早就打算攀上王家了。
“說起這何家,我曾經聽說他們家已故的老夫人馬氏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強女子。這馬氏聽說也是出身京城的官家,嫁進何家之後因丈夫是個懦弱不管事的性子,何家偌大一分家業竟是靠她一個女子支撐起來的。”
“等等,嬤嬤你說何家已故的老夫人姓馬,還是京中人士?”三娘聽到這裡突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