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姑娘聞言身子又是一僵。
三娘低着頭若有所思。
看這位世子的言行,似乎是逗着這位姑娘玩,可是宣雲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比她祖父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根本無法判斷他哪句是真那句是假。
看到魏雲英期期艾艾地挪了過來,三娘拉住她站到了一邊,想着等會兒找了機會就告辭。再看到身邊那爲面無表情的蘇小姐,又想想剛剛看到的這位一看就是通透靈秀之人的蘇敏之,三娘只能感嘆,龍生九子,各不相同,蘇小姐這樣的果然是個異數。
“小妹,你說也要不要把這位姑娘收了回去給你當姐妹?”宣雲見那姑娘又要掉眼淚,笑着彎身挑起陳小妹身前的一縷頭髮,似是徵詢地問道。
“不要。”陳小妹想也不想直接搖頭。
宣雲又是一聲輕笑,伸指輕颳了一下陳小妹的鼻子:“你這個小醋罈子。”滿臉滿眼的寵溺。
陳小妹臉上一紅,嬌俏地埋首到世子懷裡。
兩人自顧自地打情罵俏,視周圍諸人與無物。
跪在地上的姑娘擡頭看了陳小妹一眼,隨即垂下頭去,身子微微發抖。
蘇敏之依舊是托腮淺笑,像是鄰座的兩人根本沒有入他的眼,他面前掛着的是一幅潑墨山水的清雅畫作。
魏雲英早已經臉色通紅地埋首了,蘇成之只專注地盯着那姑娘看,三娘半垂着眸子眼觀鼻鼻觀心。
“罷了,我這小心肝兒跟護食的小狗兒似得,最是容不得本世子去與別人親近了,本世子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不過看在你欽慕本世子一場。本世子就賞你二十兩銀子,你去好好將你父親安葬了吧。”
那姑娘不說話。只擡起眼睛將宣雲盈盈看着,欲語還休。
“罷了,好人做到底,我再幫你找個謀生的差事吧。街尾有一家胭脂鋪,那兒的老闆娘花娘心地最是好的,我找人送你去她那裡,讓她留你在鋪子裡。”宣雲被美人的眼睛這麼一看,立馬投降。
“來人,將這姑娘送到花娘的胭脂鋪去。另外給她二十兩銀子。”宣雲不忍心地扭過頭去,不再看那姑娘,像是怕自己再心軟。
兩個護衛得令上前來,就要扶起那位姑娘。
不想這位姑娘卻突然跳起來。撲上去抱住了宣雲的腿。
變故就在這時候發生。敞開的東窗突然閃進來一個人,屋裡之人還來不及反應,那帶着寒光的三尺青鋒就衝着宣雲眉間而去。
宣雲想退。卻被那姑娘奇大的力道禁錮住了雙腿,不能動彈,只得迅速掀翻了桌子去擋那利刃。
因這一擋,給旁邊兩個護衛緩衝的時間,兩人迅速上前跟那人纏鬥起來。宣雲猛然擡腳踹開了抱着他腿的女子,那女子重重飛了出去。倒落在地不省人事。外面的另兩個護衛聞聲衝了進來將宣雲與陳小妹護住了。
因這幾乎就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等三娘明白髮生了什麼。立即拉着魏雲英就跑到了牆腳,蘇成之被蘇敏之擋在了身後護着,也往牆邊靠來。
“啊!有刺客!來人啊!”魏雲英本被嚇得傻立當場,反應過來後扯開嗓門就尖叫。
三娘被她的叫聲震得耳膜發麻,怕她將刺客引來,只得擡手捂住了她的嘴。
“乖,別怕,沒事的。”三娘用另一隻手抱着魏雲英輕聲安慰道。
宣雲往這邊看了一眼,拉着陳小妹也往這邊靠過來。
三娘往屋子正中正在拼殺的三人看去,宣雲的兩個侍衛功夫不俗配合默契,但是那位蒙着面罩的黑衣人被兩人夾擊卻絲毫不見慌張,騰閃挪移借力打力之間就輕鬆化解了兩個侍衛聯手施以的殺招。
三娘皺了皺眉,她雖是不懂武學,但是也能看出來這兩個侍衛不是那黑衣人的對手。擡頭朝前面的宣雲看去,卻見他雖是時刻關注着戰圈,臉上卻半點憂色也無,甚至那花瓣般美好的脣還微微朝上勾着,似只是攜瞭如花美眷來觀看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
難道這位世子還有後招?往四處打量了一下,並沒有見到可以埋伏人的地方。
“哎!平日裡本世子要你們苦練功夫,以免哪天一不小心本世子就因遭人妒忌成了人家的案板上的肉。不想你們平時吃喝玩樂賭博嫖妓一個賽一個的勇猛,統領喊你們起牀練功卻總是力不從心,現在知道爺沒嚇唬你們了吧?二對一居然還打得如此不堪!”宣雲伸手捂住了眼睛,很是爲他們羞愧的樣子。
“今日君儀不在,世子打算要如何脫身?”蘇敏之偏頭看向宣雲道。
宣雲苦惱地摸了摸下巴,仔細將那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問蘇敏之道:“敏之啊,你知道軍中的信鴿爲什麼是白的嗎?”
蘇敏之顯然是吃過宣雲的虧的,聞言只是一笑,並不答話。
宣雲輕笑地朝那黑衣人揚了揚下巴:“因爲那些蠢得大白天也敢穿一身黑或者灰的鴿子們都被咻——地一聲”
宣雲眯着一隻眼睛,做出朝這黑衣人放箭的動作。
“當成靶子射了下來。”
話音剛落,一隻帶着雷霆之勢的箭從面對着正街的南窗射了進來,箭頭直指黑衣人門面,三娘甚至能聽到箭尾帶起的勁風與呼嘯聲。
那黑衣人也甚是警覺,兩耳一動,長劍迅速架住兩侍衛或劈或刺過來的刀,腳步連動,看不出他是如何動作的就錯開了身子,那箭眼看着就要擦着他的耳鬢而過,卻不知道怎麼的在離他面頰三寸的時候箭頭突然轉了方向跟着黑衣人移動了一寸,剪頭依舊直指黑衣人眉心。
黑衣人眼見無法避過,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了箭頭,順着箭勢連退好幾步。只是這隻箭力道太大,剪頭刺穿了黑衣人的手掌,卻依舊餘力未消,刺破了黑衣人眉間的皮膚。
“咦,這箭?對面樓上的是君儀麼?他不是此時不在滋陽城中?”蘇敏之疑惑地轉頭看向窗外。
三娘也順着蘇敏之的目光看向對面,太白樓對面是一家茶樓,此時那茶樓二樓與這一間包廂隔街相望的那一間房窗戶是閉着的,安安靜靜地沒有半分異樣,只有用玻璃紙糊着的窗戶中間那個雞蛋般大小的黑窟窿彰示着這隻箭的來處。
宣雲眯着桃花眼笑而不語。
緊接着,又是一箭射來。
這次黑衣人直接向後臥倒,卻在倒下的過程中從袖中朝着對面的窗戶射出一物。三娘好像隱隱聽到了一聲脆響。
“呀,宣公子。”
出聲驚呼的是蘇成之。
宣雲微微皺了皺眉頭,蘇敏之拍了拍蘇成之緊揪着自己袖口的手柔聲安慰道:“君儀不會有事的。”
對面卻半響再有動靜。
黑衣人站直了身子,二話不說朝着宣雲就攻了來,原本瑟瑟發抖地被宣雲攬在臂中的陳小妹卻突然擡起了頭撲到宣雲懷裡,以身體擋住了箭鋒。
三娘彷彿預見了陳小妹將會血濺當場,不忍心地抱緊了懷中的魏雲英微微偏過頭想回避這血腥的一幕。
不想那黑衣人那劍到了陳小妹面前卻突然卸了力道往一旁偏了幾寸,宣雲見狀眼神微閃,趁機拉着陳小妹閃開了。
三娘因視角的原因,清楚地看到了黑衣人剛剛的那一瞬間的猶豫,不禁有些狐疑。
那黑衣人一擊不成又提劍攻了過來,四個護衛卻再也不給他刺向宣雲的機會,聯手攻了上去。三娘抱着魏雲英縮在牆邊細細留意,見那黑衣人有時候短暫得剋制住了四個護衛攻到了宣雲面前,卻不知怎麼得總是有些縮手縮腳,攻勢大減。
三娘看了一眼宣雲懷中的陳小妹若有所思。
“他近身搏鬥的功夫並不出彩,但是招招狠辣,只攻不守,且善用暗器。”三娘想起了那一日在普集鎮上宣韶評價那黑衣人的話,難道正是此人嗎?
只是這個人善用暗器不假,但是近身搏鬥的功夫似乎也是不弱的,且那一晚那人明明是想要置陳小妹與死地的,今天怎麼會下手處處留情?
三娘正想着,南窗外卻又有箭射了進來,這一次卻是三發連射。那黑衣人見形勢不妙,忙趴下身子閃躲,卻顧此失彼沒有躲過其中一個侍衛劈向他的刀,雖是堪堪避過了要害,右腰處卻中了一刀,侍衛們心中皆是一喜,互相示意了一眼,又齊齊攻了上去。
“宣公子沒事!”蘇成之突然鬆了一口氣道。
宣雲聞言斜斜睨了蘇成之一眼,一聲輕笑。
“蘇姑娘倒是關心我那小侄,怎麼就不見蘇姑娘關心過本世子半分?本世子的心被傷到了。”宣雲捂着心口道。
蘇敏之聞言冷着臉瞪了宣雲一眼。
“我與你不熟,哥哥說你不是好人,讓我見了就躲開。”蘇成之板着臉道。
“……”
“噗哧。”蘇敏之笑出了聲。
宣雲摸了摸鼻子看向纏鬥中的幾人,眼見這那黑衣人因受了傷身子不再如開始般靈活,身上小傷漸漸曾多,而對面不知什麼時候又將會射出箭來。
黑衣人,眼角瞥向了敞開的東窗。
“想逃?崩做夢了!”一個侍衛喊道,攻勢不停。
眼見着就要將這刺客活捉,包廂門口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衆人都向門口看去,那刺客眼神一閃,一個魚躍飛衝向門口,轉眼間門口之人便被他挾持在手。
“啊——”
“月娥!”那女子驚呼的同時,三娘也不禁喊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