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宣雨電話的時候,風清雲正在病房裡陪着宣倩柔說話,只是倩柔在說,他在聽,偶爾露出一個微笑附和一下。
他坐在病牀前的椅子上,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蘋果,漂亮的削出長長的一條蘋果皮,神情專注而細緻,看在宣倩柔眼裡,簡直就是一個王子的化身。
將蘋果切成四瓣,大衣口袋裡的手機便響起一個鈴聲,風清雲的手一動,放下刀子,將桌子上的銀叉遞給宣倩柔,淡笑道:“吃點,我接個電話。”說着他將口袋裡的手機拿出看了一眼,走出病房裡附帶的陽臺,順帶關上了落地玻璃門。
宣倩柔看着他偉岸的側影,蒼白的脣抿了起來,手上的銀叉被她用力地緊捏着,眼神升騰起熊熊的怒火來。
什麼時候開始,他接電話要避開自己了?是宣雨的來電嗎?
嫉恨,妒火,讓她整張蒼白的小臉愈發的扭曲起來,腦子裡不停去想他們之間的對話,也不住去想他們彼此間的互動。
她快瘋了!
風清雲接起電話,不自覺地,脣角微微勾起,淡聲開口:“嗯?”
電話那頭,宣雨氣喘吁吁,似是經過劇烈的運動,而順不了氣一樣,喘息着問:“是我,你在哪?”
風清雲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病房後道:“在醫院。”
宣雨一下子剎住了腳步,站在路邊,手中仍舊是那兩三個名牌袋,那着電話良久後才哦了一聲。
是呢,他的未婚妻被人恐嚇了,正在醫院休養呢,她怎麼就給忘了呢?
心中那一團高昂燃燒的火焰一下子被澆熄,她看着路邊的團團積雪,無意識地以腳尖碾着,踩着。
“有什麼事嗎?”
見她不吭聲,風清雲又在電話裡相問,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點上。
“沒什麼。”宣雨有些懨懨,想了想道:“剛纔我和你媽逛街喝下午茶了。”
“嗯?”所以呢?
“阿姨說,想認我做乾女兒,你爸也有這個意思。”
“什麼?”風清雲聽了立即緊張得很,站直了身子,聲音兀然拔高。
難怪老早就不見媽媽在家,原來是這樣,一邊來做他的工作,一邊從宣雨那裡下手嗎?
他一下子折斷了手中才吸了一口的香菸,臉色沉了下來,問道:“那你呢,你是怎麼答的?”
“若是我答應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呢,清雲,我做你妹妹好不好?”宣雨踢着腳下的積雪,答非所問,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微笑來。
“胡鬧。”風清雲低喝一聲,又看了身後的病房一眼,說道:“你現在去我在西區那家,我一會就回來,等我回來再說。”說罷不等她開口,就掛了電話。
再回到病房,宣倩柔正翻閱着一本雜誌,臉容恬靜,見他進來,不由淺笑問:“什麼電話呢,在外邊聽也不嫌冷?”
“工作上的事,要趕着處理,我。。。”
“既然這樣,你先回去吧,我沒什麼大礙,媽咪他們來了我也會好好說的。”她體貼地道,一臉的諒解。
風清雲看着她的笑臉,升起一絲歉疚,溫和地道:“對不起,小柔。”
“好啦,這又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這點正經事我都還不能諒解麼?將來怎麼配當你夫人,在你身邊輔佐你?”宣倩柔嗔怪地道。
風清雲喉頭一緊,眼簾垂了下來,那股子歉疚更深了,他卻沒有多說,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撥弄了一下她的發,這才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宣倩柔的臉就變了,那雙帶笑又諒解的眼睛充滿了妒火和惱怒,氣的兩手都在顫抖。
直至他離開後,宣倩柔憤怒得將手中的書本撕成了碎片,緊咬着的脣也泌出細細的血絲來。
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越來越變得難以掌控?他的心離自己越來越遠,她就快抓不住了,怎麼辦,怎麼辦?
宣倩柔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頭髮,目光落在撕碎的雜誌上其中的一個標題,雙眼一亮,對啊,怎麼就想不到呢。
她要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緊緊將他拽在身邊,誰也甭想奪走。
宣雨駕着她自己那輛黃色的福克斯,來到風清雲那個秘密的家,守衛兵儼然早就收到通知,宣雨才說了兩句,他就已經放行。
憑着記憶,宣雨在那條油柏路上一直向前驅使,不忘流連兩邊的景色。
接連下了幾場大雪,厚厚的積雪積壓在路邊,落在枝頭上,沉甸甸的,像是穿上純白的冬衣一樣,白的耀目。
遠遠的瞧見那一間獨立的白色小洋房,門口的小院裡,幾株臘梅已開花,紅豔豔的,在雪中,煞是瑰麗。
將車停在路邊,她推開院子的木欄柵,走進院子裡,微微仰起頭看着梅枝上的花苞,盛開的,高傲又冷豔,半開的猶如美人懷抱琵琶半遮臉,而那些花骨朵,就像是含苞待放的少女,羞紅着臉,欲開未開。
她向來愛梅,喜歡它的節氣,喜歡它不與羣芳爭華的孤傲,風家大宅裡也種了好多臘梅,自小她就喜歡和風清雲在那裡玩耍。
看着這幾株梅花,她忽然想起,在十四歲那年,她和風清雲也在風家大宅摘到好多梅花泡了一罈酒,埋在了牆角的臘梅下,十幾年過去,不知道還在不在?
風清雲回到家,還沒下車,就看到宣雨在院子的梅樹下微仰着臉,不知道想到些什麼,脣角有着淡淡的笑容。
他下了車,也不開口叫她,就雙手抱着胸倚在車門邊看她,等她自己發現他的存在。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墜在枝頭上的紅梅,瑰麗的色彩,是想到那一罈酒了嗎?
在她離開的幾年,到了冬天,他就會到宅子裡的梅樹下看着梅花發呆,他們親手埋下的那一罈酒,早在她離開的第三年冬天,被他一個人全喝光了。
不是不怨恨她的,恨她就這麼私自逃離,恨她不夠愛自己,以酒祭情,他喝光一罈酒,醉倒在梅花樹下,也大病了一場,然後,將心埋了起來。
“阿嚏。”宣雨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回過神來一下子就發現了倚在車邊的他,頓時綻開一朵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