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風老爺子生病的事，風家大爲緊張，尤其是幾個長輩，均拿出家長的架勢，壓着風清雲，再三告誡他不能再做出些讓老爺子不痛快的事。
住了幾天醫院，風老爺子被衆人簇擁着回到家中，坐在了平日自己的位置上，嘆道“還是自己的家裡舒服，我早就說沒什麼事可以早點出院，你們就是瞎緊張。”
風國華不認同地道：“爸，身子最重要。”
“是啊，老爺子，您還要等着抱曾孫呢，自然要好好養着。”李若蘭遞過一杯茶水，笑吟吟地道。
風老爺子長嘆了一聲：“也不知我有沒有這樣的福氣。”
“爸，您說的什麼話呢？瞧你健碩的，還能看我兒子娶媳婦呢。”風國仁在他身邊坐下，笑着說道，又對站立在一旁緘默不語的風清雲使了個眼色。
風清雲走到老爺子跟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撐在大腿上，低垂着頭說道：“爺爺，對不起。”
風老爺子看着這孫子烏黑的頭頂髮絲，久久沒有開口，良久才嘆了一聲說道“你起來吧。”
風清雲擡起頭，看進那雙雖老，卻依舊精光四射，威嚴尚存的雙眸，抿了抿脣，說道：“爺爺，是我欠缺考慮，您罵我也好，打也好，但是，請您顧及自己的身子，如果您因此而出什麼事，叫我怎麼辦？”
“好了，好了，起來吧。”風老爺子睨他一眼，目光意味不明，淡聲道：“委裡工作不忙嗎？這個時辰還不去上班，非要陪着我出院幹嘛，這裡有你媽和小叔他們，你快點給我回去上班。”
“就是，你這小子可別藉機偷懶。”風國仁見此也故作輕鬆地笑着。
風清雲這才站了起來，對幾人鞠了個躬後離去，他確實也挺多事要忙，要處理。
風老爺子看着風清雲落寂孤獨的背影，撂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這孩子的背什麼時候變得有些彎了？
想起那晚風清雲在病房裡對他說的話，那些冰涼的淚水，風老爺子的眉宇皺了起來，抿了抿脣，難道真的做錯了？只是他們強加施壓，並沒有想過他是要還是不要嗎？
“哼！臭小子，不分輕重。”風國華冷哼了一聲，坐了下來。
“好了，誰都不要再說這事。”風老爺子皺了皺眉，微微闔眼道：“我累了，去歇會。”
“爸，我陪你。”風國仁見此立即扶着老爺子站了起來，向他的房間走去。
安頓好老爺子躺在牀上，又侍候他吃了藥，替他拉上被子，風國仁正要退出去時，卻又被老爺子叫住了腳步。
“老二，這事你怎麼看？”風老子靠在身後的枕頭上，看着風國仁問道。
風國仁一怔，隨即瞭然他說的是什麼事，不由臉色一正，搬了張椅子坐在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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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是問我對清雲的婚事的看法嗎？”他看着老爺子點了點頭，想了想微微側頭道：“我覺得嘛，清雲都這麼大的人了，他有他的頭腦有他的想法，我們不好干涉太多，風箏線扯得太緊，那線就會給繃斷了。”
“就像我當年一樣。”風國仁又補了一句。
風老爺子聽着心裡一緊，看着小兒子變得明顯成熟穩重的臉，良久後道：“你當年，恨過爸嗎？”
風國仁搖了搖頭，苦笑着道：“說恨，也談不上，只覺得苦，是真的苦。愛情和親情在搖擺，傾向哪一方，另一方都會受傷，但，夾在中間的，是最痛的。”
“說不怨是不可能的，但最後我也任性的選了蘇寧，爸，那時我也讓你頭痛不已吧？將心比心，我是能理解那小子的，那種苦沒有親身經歷過感受不到。”
風老爺子嘆了一聲，目光落在他身後牆壁上的山水墨畫，那是風清雲在高中時的一幅作品，親自畫了送給他當生日禮物。
“你不同，你沒有走上官途的路尚且好點，從商，這次投資失敗或許可以重來。可清雲不同，他走的是政治之路，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步步爲營，一旦有些什麼不妥，他的名就會染上污點，這一生或許就毀了。”
風國仁呵呵地笑，把玩着手上的結婚戒指，擡眼看着父親說道：“爸，古時高憎鳩摩羅什被呂光設計灌酒逼其和表妹燕好而破色戒，羅什尚且能爲了天下弘法而忍辱而生，最終成爲一代高憎，大翻譯家。不負如來不負卿，羅什能做的，您如何知道清雲做不得？”
風老爺子聽後心裡一震，有些呆愣地看着微笑以對的風國仁，那震撼將他重重地一擊，有些回不過神來。
不負如來不負卿嗎？
“爸，他是您的孫子，我們該相信他，支持他。”風國仁看了看風國仁的臉色，又道：“你是願意看見一個意氣風發，幸福快樂的孫子，還是看一個頂着萬千光環，卻瞭然一身孤獨寂寥的遊魂？”
“爸，長輩都老了，新世界是年輕人的，做父母的，不是都想看着孩子們幸福嗎？有時候，我們強加在他們身上的，未必就是他想要的。”
風老爺子細細地回味着他的話，只想着他的前途，他的清譽，倒是真沒想過，那孩子的想法。
老了老了，相比於權利，真的偏向兒女成羣，承歡膝下的畫面。
“但是，小柔肚子裡的，畢竟是咱們風家的骨肉啊。”風老爺子的話軟了下來，嘆息着道：“作爲男人，這責任不能不負，難道真讓那孩子去打胎嗎？”
“爸，所以這事就讓他們年輕人去解決吧，我相信清雲心裡有數。”風國仁笑了笑，並沒有說出小柔或許不是他們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淡道：“您只要不插手，給他空間自由發揮就是了。”
風老爺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倒說得輕巧，父母總有操不完的心。你去準備一下，抽個時間，替我約司徒，老何他們出來吃個飯聚聚。”
都是些位高權重的老戰友，風國仁眉一挑，笑開了，頓時爽快的應下，他心裡清楚明白，這是要替清雲未雨綢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