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定了章程,盧太子妃就親自挑了幾個妥當的人護送周唯昀和周唯陽出城去,也不忘了給他們配兩個御醫,大過年的天氣格外的冷,大人尚且受不了,小孩子身上要是有個不好,沒了大夫在身邊,不是玩的。
吩咐完了,又有些煩惱的看着宋楚宜嘆氣:“我原先想着,再怎麼說稚子無辜......”她話鋒一轉,又道:“可是想想,朝臣們說的也有道理,他們雖然小,可是畢竟是反賊的兒子。恭王不忠不孝,他們兩個身份再呆在宮中,也的確是有些尷尬了。罷了。”
宋楚宜嗯了一聲:“皇祖母到時醒來,好好的同她說,她也就知道了。”
這些對話聽的人如同雲裡霧裡,湘靈有些不解,看向盧太子妃的目光全是疑惑:“娘娘,不就是送兩位小殿下出城的事兒,怎麼爲難成這樣?”
他們的身份呆在宮裡,原本就是很尷尬啊。
盧太子妃撐着頭沒說話,半響才吩咐她:“去看着些,把兩位小殿下的東西都帶齊了,讓他們走的好些。”
這話說的就更奇怪了,沒來由讓人眼皮猛跳,湘靈知道事情不對,不敢再問屈膝應了是,忙着轉身去偏殿吩咐下去了。
不過兩個時辰東西就已經都理了出來,盧太子妃看着周唯昀和周唯陽滿臉驚懼的磕了頭,擺擺手對他們說了幾句話,又召見了護送出城的金吾衛千戶,看着時辰差不多了,就吩咐他們啓程。
宋楚宜吩咐青鶯遞信出去給馬旺琨,讓他們去別莊那裡盯着。
青桃被宋楚宜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給打暈了,有些不明白宋楚宜這是要做什麼,見宋楚宜寬了衣裳窩在榻上蓋着軟被看書,就有些遲疑的上前問了一聲:“姑娘,您這是做什麼呢?”
這叫姑娘的毛病說了千百次了,不知怎的就是改不掉,紫雲進來正好聽見,提醒她:“叫許媽媽聽見,看說你不說你。”
青桃立住了笑一陣,又替宋楚宜把灌好的湯婆子摸進去放在被窩裡,這纔回頭看她規整宋楚宜的首飾:“這不是私底下才忍不住這麼叫嗎?殿下也不說什麼。”
“我不說什麼?”她話音纔剛落,周唯昭就從外頭進來了,一轉眼已經轉過四扇的泥金紅梅傲雪屏風,好脾氣的問了一聲:“是不是你們姑娘又編排我?”
周唯昭對宋楚宜的侍女向來敬而遠之,主動開口問一聲已經叫青桃吃了一驚,在周唯昭跟前她就少了在宋楚宜面前的自在了,往後退了兩步站穩,臉上還帶着笑,可是神情已經擺正了:“不敢......”
周唯昭也不甚在意,上前看看宋楚宜看的書,轉過身進淨室去了。
許媽媽緊跟着進來,壓低了聲音站在宋楚宜旁邊,彎下腰來問她:“娘娘,今天殿下去哪兒歇息?”
青桃和紫雲手裡的動作就都是一頓-----宋楚宜來了月事了,按理來說是不能伺候周唯昭的,按宮裡嬤嬤的規矩,這時候是該旁人來伺候,或是另外給安排居所的。許媽媽昨天就已經跟宋楚宜提過了。
一天都忙着青柏的事,宋楚宜還真是忘了,聽許媽媽這麼說先是一愣,然後才放下了手中的書,蹙着眉頭想了一想。
事實上說是想,其實她腦子裡完全是空白的,什麼也想不出來。
上一世沈清讓往府裡一個一個的擡小妾的時候,她也沒這樣傷心難過,是真的傷心難過,連憤怒都似乎沒有。
許媽媽還沒來得及再勸,周唯昭就已經轉出來了,溼淋淋的頭髮被他拿着毛巾裹着,幾下就到了宋楚宜跟前,又先轉過頭來看她們,吩咐:“下去吧。”
許媽媽又看了宋楚宜一眼,這才領着青桃紫雲都退下去了。
等人都退乾淨了,周唯昭就把毛巾往宋楚宜手裡一塞,含笑看着她:“擦擦。”
像是一個小孩子,一雙眼睛乾淨清透,澄澈得沒有雜質。
宋楚宜被這樣的目光看的心頭一軟,隨即又覺得眼睛酸,抿了抿脣接了毛巾,替他絞乾頭髮,半日也沒開口說話。
周唯昭覺得不對,躺在她膝蓋上原本正看着她的眼睛就盯着她不動了,仰躺着伸手摸她的眼睛:“怎麼不開心了?”
宋楚宜笑笑,把話題轉到別的地方去:“你說這些人會上鉤嗎?”
周唯昭仔細的看她一眼,看的她轉過了頭,心裡無聲的嘆一聲,還是順着她的話點頭:“現在恭王在西北已經算是立住腳了,聽說韃靼討伐我們大周的檄文已經出了,說是我們大周背信棄義,關閉互市且殺了他們不少韃靼人。都走到這一步了,恭王跟韃靼人是什麼關係,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既然已經成了亂臣賊子,一個連毒殺主子都能幫他做的人,當然是什麼都要爲他着想,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怎麼會錯過?”
宋楚宜也不覺得恭王會當真不在乎這兩個兒子-----兒子可不是什麼旁的東西,你想要就能生的出的,他統共就這倆兒子,要是都死了,以後再生未必生的出來。
而且他要是真的完全不顧兒子的死活,他到時候目的達成之後再說的天花亂墜,恐怕百姓和大臣們也要對他這個人掂量掂量,從而心有餘悸-----虎毒尚且不食子,一個連親生兒子都能拋棄不顧的人,日後怎麼可能會愛民如子?
所以宋楚宜猜,恭王讓安插在盧皇后身邊的人,除了毒殺盧皇后之外,應該還有帶走他這兩個兒子的任務。
她一面低下頭替周唯昭擦頭髮,一面也笑了一聲:“而且我還加重了砝碼,我同母親商量過後做了一齣戲,恭王的人恐怕要以爲我們是準備對這兩個小殿下殺之而後快......”
這樣一來,他們就連做準備,謹慎謀定而後動的機會也沒了,因爲在他們看在,下手晚一點,人可能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