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令長史在地上縮成一團,在心裡嘆了口氣。可是奇異的真的什麼心思都沒有了,失望憤怒和失落也通通沒有了。
恭王一腳踩在他胸口,顧不上他現在的心情,憤怒得像是一隻暴走的獅子:“很好!很好!竟然真的是你!”
他連用了兩個很好,面色看上去卻半點也不好,他是懷疑過令長史,可是這懷疑跟對韓陽的懷疑相比起來簡直小的不知多少,結果卻偏偏是令長史,他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如同煙花炸響,整個人都是懵的,半響後才惡狠狠地回頭盯了吳峰一眼。
好在他還是有理智的,信上只說要拉攏吳峰,沒說吳峰已經被拉攏了,他心裡有些不舒服,卻很快把這絲不舒服給掩蓋了,盯着縮成一團的令長史,問他:“爲什麼?!”
他想不通,從前令長史爲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這隻手就是爲了他沒的,可是他漸漸的不知道爲什麼變得越來越冷淡,到現在居然出賣他。
令長史呵了一聲喘出一口粗氣,血腥味從喉嚨裡涌上,看着恭王,忽然笑了:“有什麼爲什麼?我勸了王爺很多次了,韓正清是佞臣,他說要引韃子入關,這是遺禍萬年的事......”
恭王血紅着眼睛,惱怒的又踹了他一腳:“說正事!你怎麼把消息傳給定遠侯的?他人呢?!他人呢?!”
他說着,又跑出去看了一回,有些焦躁的來回踱步,環顧了一圈屋子,吩咐吳峰:“搜!仔仔細細的搜!”
令長史窩在地上喘着粗氣,疲倦萬分的閉上眼睛,彷彿恭王和這屋裡的一干亂翻亂找的人根本不存在。
他已經受夠了,這樣也好,也好。總算是......總算是贖了些罪孽,他以後死了,也有面目去地底下見祖宗了。
吳峰翻翻找找,連令長史的包袱都給抖摟了個乾乾淨淨,還是什麼也沒找着,又往令長史身上去翻,這一翻又翻出一卷紙來,他還沒來得及看,恭王已經劈手奪過,拿在手裡迫不及待的看了一遍。
是兵力分佈圖和太原的輿圖!恭王這回真是徹徹底底的相信了令長史是背叛了他,可是憤怒到了極點,他又忽然清醒了,暴怒的情緒瞬間斂去,吩咐吳峰:“把他押下去,好好審,務必給我審出定遠侯的下落來!”
吳峰低頭應了一聲,拖着令長史出去了。
鄒言徵聽見消息的時候,令長史都已經下獄了,他怔怔的看着恭王,啊了一聲,第一反應竟是張嘴道:“不會吧?”
令長史已經跟了恭王這麼久了,根本就不可能下船了,這是失心瘋了麼這不是?
他見恭王對自己怒目而視,又連忙擺手:“臣不是那個意思......臣的意思是說......平時也沒見令長史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啊,何況令長史他哪裡有這個本事往京城遞信?京城也未必有人理會他,怎麼可能還讓他把信誦經宮裡送給太孫和太孫妃?”
恭王冷笑了一聲:“有定遠侯在,怎麼不能?”
鄒言徵就愣住了:“定遠侯?!令長史怎麼能勾搭的上定遠侯?”
“我怎麼知道?!”恭王又惱怒起來:“斥候帶回吳千離的信,說是咱們在武安對陣黃一清大敗,黃一清好似對我們的兵力佈置和戰術十分清楚,輕而易舉的就打敗了我們,之前這兩個多月,他可是對着武安束手無策的!這不是有內奸透露消息是什麼?”
恭王吐出一口濁氣,似乎要把內心的鬱悶煩躁宣泄出去:“能進我書房的人有幾個?能接觸到這些機密的就更是屈指可數了。今天令長史來我屋裡辭行,我就覺得不對,後來我又見完了斥候,想着恐怕是有人偷了我的東西,就發現抽屜裡原先放着的輿圖位置不對......守門的說,昨天晚上我見完令長史後,令長史又回去了一趟......”
證據這麼充足,鄒言徵也不得不信了,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覺得心裡五味雜陳,令長史這個跟了恭王這麼久的老人,這是圖什麼啊?唉......
他這麼想的時候,白羣也正看着一臉驚愕的韓陽,情緒有些低落的重複了一遍:“不是我栽贓成功了,是他自己幫我栽贓了他自己的。”
這話說的有些繞,可是之前已經聽過了一遍事情經過的韓陽還是明白的,他撓了撓頭:“這......你答應幫我偷輿圖,幫我混進書房是因爲你爺爺死在恭王手裡。這令長史圖什麼啊?不會有詐吧?”
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白羣根本不知道怎麼搭,事實上他自己腦子裡也亂的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看着不像。”他還是說了一聲:“他最近時常跑到王爺那裡辭行,惹得王爺不高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我過去,他正收拾行李,看樣子是真想走。”
韓陽自己也懵,再跟白羣確認了一遍他沒有暴露,才讓他回去了,自己七拐八拐的,在城裡兜了一整圈,這裡吃吃那裡喝喝,最後在花街裡看迷了眼,摸進了一家妓院。
跟着他的人哂然:“不是我瞧不起這位公子,可是他這樣子......像是幹得出大事的人?”
韓陽才管不着監視的人怎麼想,只要白羣沒暴露,他跟白羣來往就是極正常的-----現在恭王可還沒說不叫他管白鸛那檔子事兒呢,他跟白羣早就堂堂正正來往不知多少回了,私底下吃酒看戲也是常有,不怕他們多想。
他上了樓,在一間敞開了窗戶的房裡坐了下來,跟對面的紅牌吃酒,聽曲兒聽了半日,才關了窗戶。
窗戶一關,屏風後頭的定遠侯和路然才都出來。
最近查的嚴,哪裡都不好躲,他們乾脆躲在妓院裡了。
韓陽收斂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把令長史的事說了,問他們:“你們說他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