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帝既醒了,自然是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他是皇帝,就算是拿着大臣們真的當成傻子一樣的涮了,也是沒法子的事-----好歹他算的也是對的,也沒出什麼大事,何況有老首輔陪着一同演戲,局勢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就醒了。
何況在這出建章帝搭建開演的摺子戲裡,他們多數人扮演的,可並不是多麼光彩的角色,建章帝現在還說一句干卿何事,日後卻未必真的如此想。
擺明了先前是同太孫殿下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衆人心裡門兒清,多餘的話就更不敢說。再說了,如果真的是太孫下的毒,除非聖上是真的傻了,纔會維護他。
話說到這裡,建章帝卻也沒有立即就讓散了,他咳嗽了幾聲,偏頭問常首輔:“紫荊關破了?”
輕飄飄一句話讓衆人才放下的心又瞬間提了起來-----就是爲着紫荊關搖搖欲墜,纔會有人真的生出不管恭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冤枉,都先順着民意把恭王的兒子扶起來的心思,現在建章帝又問起紫荊關來......
可他們也是真的想多了,建章帝問起紫荊關,就真的只是問紫荊關如今形勢。
常首輔把內閣商議出來的章程報給他:“事先商量好了,河北西路的將士們已經趕到支援,暫時是守住了,只是也查的弟弟也談等人又兵分兩路,分別朝宣府、薊州而去,宣府守着的乃是楊大人,他向來是出了名的能人,倒也抵擋的住。薊州那邊卻因爲也談親自帶兵猛攻而有些吃不消......”
戰事的確是讓人心裡發緊,主要還是內憂外患一齊冒出來,讓人根本猝不及防手忙腳亂,這裡好容易捂下去了,那邊的卻又冒了火星,實在讓人疲於奔命。
戶部如今已經是入不敷出,岑必樑嘆了聲氣看向建章帝:“再調軍隊北上的話,守衛京城的兵力便不足了,而紫荊關或者宣府任何一個地方出現了漏洞,京城都要岌岌可危。”
韓正清打了半輩子的仗,對於邊境的守衛瞭如指掌,自然知道該怎麼各個擊破。河北西路的軍隊前往紫荊關支援已經是無奈之舉,若是再抽調部隊,京城就又危險了,偏偏現在也查雖然被困在慶州府,可也談那剩下的八萬人馬卻四處開花......
說到底,京城這邊能給邊境的支援已經有限,岑必樑壓低了聲音又道:“若是......若是韃靼王庭再派人手出馬,那我邊境危矣!”
什麼危矣,現如今西北幾乎已經全境落入韃靼之手-----韓正清跟恭王跟韃靼人是聯手的,只要再把崔紹庭給解決了,那他們就全然掌控西北,而全然掌控西北,三方人馬彙集之後,那紫荊關宣府薊州還不指日可待?!而韃靼王庭若是再增援兵馬,大週日後慘況幾乎可以預知了。
樑彤皺着眉頭,心裡一陣陣的發緊,這也是他爲什麼急於要先推選出代天子的緣由,如今邊境岌岌可危,再沒人出來主事的話,那......可現在他心裡又不由害怕,恭王若是真的計謀得逞,那麼不僅是邊境危險,這半邊江山都全然落入他手,而一旦攻佔了京城,南方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果真是如同建章帝所說,恭王這些人,真的是狼子野心,逆臣賊子!
西北形勢發展到如今簡直是糟糕透頂,一天一天傳回來的便沒有好消息,就算是要想法子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成的事,建章帝並不着急,嘴角要笑不笑的點一點桌面,對着此起彼伏的勸着他要退居金陵的聲音輕輕的哼了一聲。
這一聲哼就叫周圍聲音頓消,建章帝手指敲在桌面上,面上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絲毫不惱的神情,可是眼裡卻冷然一片:“退?朕雖無能,卻也不至於連祖宗基業都收不住!”
一句話說的全場鴉雀無聲。
“朕今天把話撂在這裡,朕沒生養個好兒子,對不住列祖列宗,對不住天下百姓。可朕一定要叫這個逆子給遭亂的百姓們償命!”他的聲音忽然拔高,叫人心頭一凜,隨即又冷笑:“就先從這羣窩裡反的反骨們開始吧。”
天際已經微微露白,大半夜的時間不知不覺就耗過去了,錦衣衛們的效率向來是數得着的,好像就是爲了應和建章帝的話,賴成龍等人已經捧着老孔等人的口供上來,唯有那個徐大還不曾撬開嘴巴,可是孔順和陳翰林乃至慈雲道長卻盡都招了,建章帝半絲猶豫也沒有,接過了安公公小心翼翼遞上來的蔘湯喝了一口,目不斜視的下令:“京城這些日子以來不是都人心不穩?那就好好叫百姓們放心,這批奸細,菜市口凌遲!”
說完又看着面色各異的跪了一地的大臣:“諸位也不必急,儘管各司其職,朕都不慌,你們慌什麼?!”
言罷又單單留下內閣的人,又點名叫刑部尚書兵部尚書和禮部尚書等人都留下,其餘的人都盡數叫回去休息。
他發作了這麼一通,原先打算勸着遷都的,打算勸着招安的通通都熄了心思,心裡都知道建章帝這是在藉機敲打他們表明態度,恭王都下了這個手了,他們就算是想再提招安的事,也沒了臉提了,這等連親父都能下狠心謀害的豺狼上了位,說不準他們這些前朝的老臣們會是個什麼下場,倒不如跟建章帝說的那樣,怕什麼,各司其職罷,天就算塌下來,可不是還有高個子頂着麼。
建章帝等着他們走了,才露出些疲態來,揉一揉自己的太陽穴,招手把周唯昭和周唯琪都叫到身前來,看一眼他們,朝着他們都點點頭:“不錯。”
也不知到底說什麼不錯,東平郡王心裡猛地跳了跳,心裡慶幸因爲那一點兒骨氣,沒起過不該起的心思,學着周唯昭搖了搖頭,退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