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皇后連一句話也不想再聽謝司儀說,她已經對謝司儀失望透頂,也對恭王死了心----說起來,她的兒子們,一個兩個的,沒有一個想要她活着的,這可真是失敗啊。
可她還就要好好活着,她冷笑了一聲,接過了盧太子妃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等謝司儀被掌事太監拖下去了,纔看向宋楚宜:“多虧了你......”
是啊,多虧了宋楚宜,從馬旺琨和馬三傳回消息來的時候起就已經開始未雨綢繆,察覺到她狀態不對,就私下讓盧太子妃帶了晏大夫研製的解毒丸來讓她含着,私底下又叫胡供奉給她行過針,明面上仍舊叫胡供奉說查不出什麼來,從御膳房和小廚房查來查去都查不到什麼,就乾脆設了局引人出來。
讓胡供奉建議去找晏大夫來解毒,又說要按照朝臣的建議殺了周唯昀和周唯陽,以此來報復恭王的叛亂,好讓他們自己跳出來。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是跳出來了,她嘆了一口氣看着宋楚宜,問她:“你怎麼知道是她的?”
盧皇后夜深人靜的時候醒過來,把自己身邊的人仔仔細細的全都想了一遍,可是她怎麼想,也從來沒想過居然會是謝司儀。
宋楚宜搖了搖頭,很實誠的道:“我也沒猜到就是謝司儀,畢竟皇祖母您的藥雖然只有謝司儀和少數幾個人能經手,可是說不得是旁的法子讓您中的毒......也是剛剛審過那個被抓住的死士之後,我才知道是謝司儀的,然後就立即趕進來了,好在謝司儀是真的上了當,有些着急了。她之前給您喂的毒都是劑量極小極小的,聽說是放在指甲縫裡,每回她親手端給母親的時候,就往裡彈一點兒......”
恭王需要盧皇后慢慢的衰弱下去,不能叫天下人看出盧皇后是中了毒,這樣天下人才會把目光移到宋楚宜身上,他們才更好編造流言。
“後來聽見咱們要對兩個小殿下不利,她權衡利弊之後,才着急了。”宋楚宜見盧皇后表情平靜,輕聲道:“那死士說,恭王在京城的人手不多,只有謝司儀能使喚的動。謝司儀這是頭一次使喚他們,打算搶了兩位小殿下之後......”
奇怪的是盧皇后就算聽見是恭王的意思,心裡也掀不起什麼大波浪了,一個人痛久了,也就真的麻木了,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心悸,揉了揉胸口,再揉了揉,等胸口處的憋悶好了一些了,接過了宋楚宜的話頭:“打算搶了他們兩個之後,再殺了我嗎?”
宋楚宜點點頭。
盧皇后坐起身來,呆呆的思考了半響,終於道:“我去找聖上。”
這事兒不能不同建章帝說,事實上早就沒什麼可瞞着的了,她咳嗽了幾聲飛快的起了身,等盧太子妃遞過了斗篷,看着宋楚宜皺着眉頭想了想,又道:“她還有同夥嗎?”
她當了多少年的皇后,謝司儀就當了多少年的司儀,在這宮裡的人脈盤根錯節,肯定還有其餘的幫手,否則爲什麼能悄無聲息的給她下毒?就算做的再隱秘,再是從指甲縫裡漏藥出來,有宋楚宜的人緊盯着,又有盧太子妃在,太醫們也應該能察覺出不對纔是。
謝司儀很快就把這些同夥通通都招出來了,她不是受不得苦,可是軟肋被人家拿在手裡,根本使不得心眼-----她自己立誓終生不嫁跟在盧皇后身邊,到現在身邊一兒半女也沒有,她哥哥身體也不好早早的撒手去了,謝側妃也死的早,說來說去,她們謝家,就留了個周唯陽,從前恭王怎麼說,好說歹說,讓謝側妃也來說情也沒能說動她給透露半點消息,在皇后跟前說過半分好話,可隨着情勢一天天差下去,恭王倒了黴,謝側妃也死了,她這心裡,就實在是繃不住了。
謝司儀連同這幫人一起被建章帝移交給了北鎮撫司,下令讓賴成龍嚴審。
交代完了,他自己看着已經形容枯槁的盧皇后,好半響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氣來。盧皇后沒哭,握着建章帝的手,想了想道:“要是真把我毒死了......也是好事......”
她頓了頓,一口氣也沒喘的把話說完了:“要是我死了,再把這幫人揪出來示衆,那那個逆子就是弒母,這樣的敗類神憎鬼厭,哪裡還有他蹦達的餘地?”
她是真的這樣想,生了這兩個兒子,沒一個是叫她順心的。她有錯,可是就爲了這樣的錯處,就想要她這個母親的命......
在一旁的盧太子妃眼神有些複雜,垂下眼睛並沒有說話。
建章帝把手覆在她手上拍了拍,神情也很是鎮定:“就算有什麼對不住他的地方,後來也還清了。天生怨望這樣多,有什麼辦法。你放寬心吧,他長久不了了。”
盧皇后敏銳的察覺到了建章帝話裡的深意,有些擔心的追問:“可是不是說韃靼人已經兵臨紫荊關城下了?西北那邊撐不撐得住......”
韃靼人跟韓正清勾結,現在西北形勢一片嚴峻,哪裡有讓人放心的時候。恭王現在不僅在西北作亂,留在京城的這些人也動作頻頻,她真是被折騰的有些煩了。
可是聽建章帝的意思,又分明對西北的形勢很樂觀,這是爲什麼?盧皇后雖然一直昏睡着,可是晚上醒來的時候還是會問一問盧太子妃最近情況,朝廷裡現在都對主戰還是主和爭論不休,爲什麼建章帝這樣篤定那個逆子就不長久了?
建章帝沒有多說,拍了拍她的手讓她放心:“你身子既是長久不好,總讓宋貴妃和良妃幫着理事也不是法子,宮務就交給太子妃吧。”
盧皇后自然沒有不應的,建章帝不待見太子,可是太子的兒子總算是有一個能入他的眼。周唯昭是她們日後的倚仗,建章帝越是善待盧太子妃,她心裡越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