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陽頭一件事是去想辦法把令長史的屍首給弄出來,別的做不到,可是這個卻是做得到的,找了個地方妥當的被他埋了,自己在他的那堆小墳包面前立了半響,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
他跟着定遠侯,聽定遠侯的話,全是出於對父親韓正清的不齒,還有想要護好自己的母親,說真的,他沒有那麼多家國大義的想法,雖然他討厭韃靼人,可是在知道他父親韓正清爲了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把他們這些親生兒子看的連狗都不如之前,他對父親的做法,也沒太多反對的意思,只有現在,他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韓正清的卑劣。
是真正的卑劣,多少將士爲了這身後的家園浴血奮戰馬革裹屍,才把韃靼人阻隔在了厚厚的城門之外?可是他就這麼輕易的,重新把這些餓狼又放了回來。
他面色複雜的朝着墳包磕了三個頭,一路走一路朝地上吐口水。
第一口,真他孃的噁心,有個這麼噁心的爹。
第二口,令長史,你真是倒黴,攤上個這樣喪心病狂的龍子鳳孫,連自己的子民也不顧。
第三口,你看着吧,遲早有一天,這山河,依舊是我們大周的天下。那些打進來的韃靼人,他一定要他們灰溜溜的滾回他們的草原。
他磨蹭了兩天才去找定遠侯和韓語,從前還有些私心,現在也一點沒有了,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連插科打諢都忘記了,直截了當的說了恭王的吩咐,還另外着重提了提韓正清的回信:“聽恭王的意思,韓正清對肅州失守的事兒並不怎麼擔心,連對恭王在京城失手的事兒也不怎麼在意,只說自己還有後手,讓他坐着等消息。”他說着,看了一眼韓語,睜着兩隻佈滿了紅血絲的眼睛嘆了口氣:“我們動作要快,晉中怕是撐不住了。”
恭王強攻了晉中幾次,可是一是被黃一清那邊拖住了部分兵力,威海衛的人又沒到手,二是廣寧衛又有些毛病,三是晉中胡應明他們簡直是拼了性命在守,因此才叫晉中苟延殘喘到了幾個月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可是現在,韓正清那邊勢如破竹,恭王這邊的壓力陡然小了不知多少,自然而然就抽出了手來對付晉中的崔家和鎮南王了。
而且這麼重重圍困之下,晉中的糧食恐怕也不足了。自古以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崔家和胡應明鎮南王再厲害,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麼下去,恐怕晉中內部自己就會亂起來。
韓語也點頭:“我之前在街上也聽說了消息,好似在城外紮營的吳千離的那兩萬多人立即就要去晉中了?”
要是他們去了,兵力這麼懸殊,晉中根本不用再打,就是一個死字,圍都能圍死他們。
定遠侯拍了一下桌子:“他讓你自己挑人,你人挑好了沒有?”
提起正事兒,之前韓陽心裡的一口惡氣就舒緩了不少,先前的鬱結也總算是散出去了,眼裡帶着些興奮的光點了點頭:“挑好了,別人不說。白羣肯定是要的。”
要收服白鸛的人,除了白鸛的親孫子,還能有誰更適合?
定遠侯點了點頭,想了想,再給他圈出了幾個名字,衝着他道:“這些人,也都帶上。”
韓語拿過單子來一瞧,有些目瞪口呆:“原來最近侯爺您在這城裡亂竄,是爲了知己知彼啊。”
定遠侯喬裝打扮的功夫一流,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斥候出身呢,這陣子韓陽忙着在恭王跟前上眼藥,定遠侯就忙着在城裡轉悠打聽。
定遠侯笑了笑,看着韓語把單子交給韓陽了,才道:“臨走之前,你再去好好同王爺告個別。”他交代韓陽:“好好告別,說說你的赤膽忠心,好好提醒提醒王爺,叫他小心些,別被人騙了還不知道。”
韓陽炸了眨眼,再炸了眨眼,瞬間明白過來了定遠侯的意思,哈了一聲把剛纔定遠侯給的單子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痛快的扔進了嘴裡嚼了幾下吞下去了,目光發亮眼裡帶着笑意:“是啊,我得好好的去跟王爺分說分說,讓他小心些,別被小人背叛了還幫人數錢。”
自從吳峰殺了令長史之後,韓陽看他就跟看路邊的垃圾沒什麼區別,只想把他也給殺了眼不見爲淨,有任何能給他添堵的機會都不會放過。
他轉身要走,又被定遠侯叫住了:“再幫我個忙。”他說:“幫我往京城去遞個消息。”
韓語以爲他是要把崔紹庭奪取肅州的事兒報回去,搖了搖頭:“侯爺,他身邊多的是眼睛看着,這麼大的事兒,崔總制那邊總能有消息送回去的,您何必着急呢?”
“不是這事兒。”定遠侯嘆了口氣:“是再給京城的人提個醒。”他看了韓陽一眼:“你剛纔不是說,你韓正清寄給恭王的信上說,他在京城還留有後手嗎?他說的這麼信誓旦旦,我們總得往那邊提醒一聲。”
韓陽喔了一聲,又撓頭:“可是消息送給誰呢?京城又沒人嗯理會咱們。”
定遠侯一掀衣袍在旁邊椅子上坐了,把自己身上的玉佩解下來遞過去給他:“有的,你手裡的人,我冷眼旁觀了這麼多日子,都是可靠又聰明的。你挑兩個進京去,如果他們能活着回京,讓他們去找葉駙馬,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韓陽鄭重的應了,小跑着出了門,快馬加鞭的回了王府,在心裡打了腹稿,再去見恭王。
他先說了自己挑人的事兒,然後才掏心掏肺的跟恭王說了吳峰,說吳峰這麼着急的要殺令長史肯定有事兒,又說早看出來吳峰看他和韓正清不順眼,直到說的恭王面色青白,才住了嘴,唉聲嘆氣的又嘮叨一會兒出門。
出了門先去找白羣,把事情都說了以後讓他準備準備,然後直奔自己那批人那裡,把人都給點上,乾淨利落的收拾好了,第二天就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