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範世坤的家僕也是很偶然的事,她被盧管家支開去了畫舫上游玩,沒等的及盧管家來接,就因爲看見了商船上有叫賣琺琅掐絲水銀鏡而提前回了船上,準備多買一些,到時候好分給宋楚宜並家裡諸姐妹並好友。
誰知就撞見了盧管家同人鬼鬼祟祟的說話,盧管家是要讓範世坤反,範世坤是台州參將,手裡握着寧波、紹興等地的兵權,說得上是位高權重,他若是願意,只要把這些兵一帶,讓他們可着倭寇和海寇鬧,那沿海就都得鬧起來。
她吃了一驚,不明白爲什麼盧管家會說這樣嚇人的話,可盧管家自己就說了個底兒掉,自誇似地與有榮焉的說如今聖上堅持不住多久了,太孫殿下更不必說,根本不是阻礙,又說太孫殿下身邊得力的人里布置多少都是他們的人......
盧重華說到這裡,打了個抖,覺得身上很冷,緊了緊身上的大氅也仍舊覺得冷,那冷是從腳底冒起來的,很快就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人渾身上下都難受,
“我掩住了震驚和難過,後頭又偷聽過幾回他們說話,也曾經故意鬧着要辦學堂支開盧管家,去他的船艙裡小心翻找過,這才知道真的是我父親的意思,是我父親......”她眼角眉梢都透着難過和不解:“是我父親想要害表哥。”
宋楚宜沒問爲什麼,這世上叫人不解的事多了,就如同韓正清對大範氏那莫名的執念,何況,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所圖的,不過就是這些罷了。
盧家固然是後族,固然極爲榮耀,可是相比較起從。如今退居一隅的、爲了盧皇后和盧太子妃安寧的盧家就的確是顯得有些憋屈了。
盧大爺看來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只想憑着裙帶關係往上攀附啊,之前說他想盧家出三個皇后是野心太大,可是現在看來,盧大爺的野心分明遠遠不止於此。
她揉了揉眼角,握住盧重華的手,正要勸解勸解,就聽見盧重華又哭起來:“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連我的死活也不顧,當初他給我講故事......”
盧重華說到這裡,忽而好似明白了什麼,嘴角浮現一絲冷笑:“我明白了,當初他給我講故事,說起前朝末帝之時,常常說家家戶戶都有扼殺嬰兒之行-----說是家裡根本養不起,於是只好打死,還說這自古以來就有之,他這是提前想叫我心中做好準備吧?”
人在生氣的時候,凡事都愛往壞的地方聯想,這樣一來,好似才能舒緩些怒氣似地,盧重華不再傷感,說起之後的事:“寫了信給表哥,偷偷寫的,盧管家決計不會知道,因爲我託了郭大哥着人寄回的京城,可是從那之後,連你的信我也收不着了,更別提表哥的回信了,從那之後我就知道不對,可是沒等我做出反應,已經來不及了。一天晚上,我睡的好好的,忽然船艙裡就出了事......”
直到如今,她說到這段經歷的時候還在瑟瑟發抖:“雙華她們幾個全沒了......根本不是什麼海盜賊匪......”
她吸了一口氣,咳嗽了幾聲,面色泛白:“如果不是葉二少爺來的快,我也死了。我這裡......”她蒼白着臉指了指胸口:“這裡邊上,被捅了一刀......加上葉二少爺的船又迫近了,他們來不及再確認我死了沒有,直接把我踢下了船,鳧水走了。是葉二少爺順流而下,這纔在一搜漁船裡找到了我......”
宋楚宜睜大眼睛,宋毅再不配當父親,也從不曾對她有過不好的心思,她不明白爲什麼有的人心腸能冷硬到這個份上。
可是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盧重華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們一路上行來,聽見的都是不利於你和表哥的風言風語,說是因爲你們的逼迫陷害,恭王和韓正清才反的,還說你們設計毒害了聖上......”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是不是有人在刻意散佈謠言?”盧重華有些焦急,鼻尖上沁出了汗:“還有,表哥身邊的人......”她皺起了眉頭,握了握宋楚宜的手,明明鼻尖在出汗,可是手心卻冰涼一片:“一定要小心,說不定就跟這兇猛的流言有關。”
宋楚宜也回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笑了一笑:“沒有,不是別人散佈的謠言,是我自己散佈的。那些人充其量也就是推波助瀾罷了。”
盧重華一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過了片刻才道:“這是......爲什麼?”
“如你所見。”宋楚宜並不瞞着她:“我也發現殿下身邊有奸細了。”
她想了想,挑了青柏等人的事告訴盧重華,又道:“青柏雖說是自殺,可是他若真要自殺,爲什麼還要先逃出一段路?分明是不想死的,還有鄭柏虎......如果不是對我們的行動都瞭如指掌的人,又怎麼知道鄭柏虎在我宅子裡?殺了人之後還半點痕跡都不留,馬三在軍中可是做斥候的,連他及時追出去尚且半點痕跡都沒找到,這可不尋常。我思來想去,除了還有別的內應,沒有旁的可能了。”
盧重華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額角並太陽穴和眼睛都痛起來,喉嚨也乾的厲害,咳嗽幾聲端起茶杯喝一口茶,鎮靜了會兒心神才苦笑了一聲:“這局布的可真大。”
“原本我不想說的。”盧重華放下杯子:“怕是自己小人之心,可現在我卻不得不說了。小宜,若是表哥身邊真有這麼厲害的奸細,那除了老孔,我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老孔......這個跟在周唯昭身邊這麼久,一直憨厚老實的過分,看上去還身體不好,小兒子還曾經爲了保護周唯昭而死了的忠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