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是錦鄉侯府的韓小姐辦花會的日子,一大早宋楚宜就梳洗了來宋老太太房裡請安辭行。
宋大夫人正同宋老太太商議元宵那日清客的名單,見了宋楚宜眼前就是一亮,隨即便笑道:“果然是青州那邊的水土養人,明姿水靈靈的不用提,連小宜去了一趟回來,也叫人移不開眼睛了。”
宋老太太招手喚了宋楚宜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眼滿意的點頭:“雖說是給你表姐也下了帖子,可是明姿畢竟是在孝中,人家給咱們下帖子是面子情,真去了衝撞了反倒不美。這花會又不比別的,我們長輩能陪着你一同去,少不得要你自己到處當心了。”
九公主定下的伴讀名單裡,明晃晃的就有韓月恆三個字,這位韓家小姐如今又特地送來帖子,宋老太太可不信單純只是爲了她哥哥是同宋家一同回京的情分。
宋楚宜也不信,她笑着點了頭,領着青桃和青鶯朝外邊來。
青鶯是榮成公主從宮裡帶出來的,給了她之後就一直在宋老太太房裡呆着,昨日她纔去跟宋老太太要了回來。
二門已經套好了馬車,青鶯將宋楚宜的邀帖放置在攢盒裡,一併提着上了馬車,又輕輕靠近她提醒:“姑娘,馬三他們已經找着那個員外了。”
麻子臉就叫馬三,他們這幫人出生的時候大多都是姓氏後頭帶個數字,名字起的很隨意。
宋楚宜看着青桃佈置好了桌子,又安放好了暖爐和茶盞,才微眯着眼睛點了點頭。
錦鄉侯府位於北華巷,原是和玲瓏巷那邊一般,都是太祖賜下來的前朝勳貴們的府邸,佔的地方大,一連七八戶人家整整佔了一條巷子,如今大多卻是朝臣住着。
巷內車馬如龍,很快就排起了長隊,宋府的馬車雖在前頭,可是遲遲沒人過來招待引路。
青桃忍不住有些惱了:“這錦鄉侯府的人是怎麼回事?難道嫌咱們家門第低不配來參加他們花會?可我瞧着連廣平伯府家的車轎都先進去了!”
還是後她們幾乎小半個時辰的崔府的馬車來了,她們才得以被一個管事娘子模樣的人招呼了引進了門。
崔紹庭自從升任兵部侍郎之後在京城的地位水漲船高,加上他本身又是博陵崔氏的人,是多少年了也未曾斷絕過傳承的望族,錦鄉侯府的人不敢輕視,不一會兒韓月恆就親自出來迎客。
她今日裡頭穿着立領的白色夾襖,外頭罩着海棠色的棲霞紗,底下繫着百蝶穿花的八幅裙,腰上還綴着五彩繩編織的套着雙魚玉佩的絡子。再加上額頭上隨着陽光而光芒大盛的綠寶石花佃,更是顯得華麗富貴非常。
此刻她臉上洋溢着自責的笑,親熱自然的上前挽了崔氏姐妹的手,聲如銀鈴的道歉:“真是我的不是,頭一次辦這樣的花會,家中長輩爲了鍛鍊我又不許我找幫手,忙的我暈頭轉向......怠慢了二位姐姐,真是我的罪過了。”
真正在府門口等了半個多時辰的宋楚宜,她卻連眼風也沒給一個。
崔華鎣蹙了眉不着痕跡的撇了她的手,臉上帶着得體也疏離的笑:“妹妹是今日的主人翁,忙不過來也是有的。既如此,妹妹也不必單陪着我們,我們自行過去也就是了。”
崔華儀仗着年紀小些,更是連場面話也不屑於說,拉着宋楚宜悄悄和她咬耳朵:“明顯是瞧你不順眼,給你個下馬威,打量着誰瞧不出來似的。”
韓月恆聽的臉色鐵青,待要怎樣又不敢怎樣,少不得忍着氣喚來了小丫頭,讓她領着崔氏姐妹和宋楚宜去花廳先拜見錦鄉侯夫人。
崔華鎣順勢走在宋楚宜右邊,見韓月恆出去迎客了,就側頭去安慰宋楚宜:“她就是這個性子,拜高踩低的惹人厭。你別把她放在心上。”
她本來就年紀小甚少出來應酬,加上去了青州這一來一回將近三個月,對韓月恆的性子根本就不瞭解。更別說放在心上了,要說放在心上,韓月恆的哥哥韓止才真是值得一言一行都放在心上咀嚼推敲。
宋楚宜點了點頭,轉過了假山很快就到了錦鄉侯府用來待客的玉明軒。
傳說中將錦鄉侯迷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小范氏的確長了一張精緻得有些過分的臉,眼尾上挑時寶石一般的眼睛裡光華流轉,似是會說話一般。
只是她人長得漂亮,也似乎有些不食人間煙火氣,一張臉冷冷淡淡沒有絲毫表情。
聽見崔華鎣崔華儀和宋楚宜身份,她倒是忽然活了一般,慢悠悠的吐出一個哦字,若有所思的瞧了她們半響,纔將目光放在宋楚宜身上:“你長得倒是同你母親很像。”
她說完這句也不再說,單手支着頭指了人領她們去後頭的梅園裡玩。
崔華儀出了門沒忍住心裡好奇:“原來這位小范氏長得這副模樣......”
好奇心人人皆有,這位小范氏自從當初一鳴驚人以後就成了人背後八卦的對象,縱然時隔多年,如今也多的是惦記她的。
崔華鎣拿手戳了一下她的腦袋,嗔道:“你呀,總是口無遮攔,什麼時候不小心說錯話得罪人,你就老實了。”
前面領路的丫頭充耳不聞,拐了個彎瞧見了一座高亭,方纔住了腳笑道:“各位早到的姑娘們都在前面,婢子就不服侍姑娘們進去了。”
錦鄉侯府花園裡頭繁花似錦,層層疊疊的梅樹遠遠望去如同鋪天蓋地的雲霞,偶爾微風一吹,枝頭落花飄散,就如同天降紅雨,讓人分不清天上人間。
連見慣了美景的崔華儀也不由讚了一聲:“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尋來這麼多梅花,雖然種類不算多,可是這數量也叫人咋舌了。”
外頭韓月恆領着剛到的陳明玉進來,聽崔華儀這聲讚歎就勾脣笑了笑:“這梅園佔地之廣、數量之多,在京城裡難尋出第二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