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可是晚間去陳老太太那裡請安的時候,陳三太太心裡的憤恨嫉妒就又忍不住噌噌噌的往上涌------她去的時候陳明玉正跟陳老太太商量去清虛觀那一日要穿什麼衣裳。
“那套雲錦面填鴨子毛的襖子太華麗了......”陳明玉拉着陳老夫人的胳膊撒嬌套頭:“在太陽下一走就波光流轉的,太招人注意。咱們是去看道場的,不如我穿那件杏色繡牡丹的那件長褙子,外頭再搭上次娘娘賜下來的那件白狐狸毛的大氅?那樣一搭,肯定又出挑又好看。”
她揣踱着宋楚宜會穿什麼樣的衣裳,就不肯穿的過於華麗了-----皇后召見宋楚宜的消息她不是不知道,宮裡良妃娘娘也給她們透露了消息出來,說是那天皇后娘娘拉着宋楚宜說了很久的話,瞧那樣子,恐怕是看上宋家這個小姑娘了。
她心裡的警惕心就越發的重,宋楚宜本來就已經跟太孫關係不錯,要是還有皇后娘娘的喜歡,那不是更叫她進退兩難麼?
陳老夫人心裡對她的想法明鏡似地,聞言就笑着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點一點她的額頭:“好好好,都隨你,既然這樣搭,頭上就不可太素了。我那裡還有一套紅寶的頭面,待會兒叫如霜給你領回去,那天剛好就插戴起來。”
金鑲紅寶石的頭面......那套頭面陳三太太是知道的,是陳老夫人的陪嫁,當年拿出來的時候連人的眼睛都晃花了,底下的花兒做託,上頭綴着原形的紅寶石,總共有兩對簪子一個步搖,還有一條項鍊三對耳環,一套下來少說也要千把兩銀子。陳老夫人這樣輕飄飄的就把這麼貴重的首飾給了陳明玉。
陳三太太看一眼立在一旁靜靜的帶着微笑的女兒,心裡的酸澀不可抑止的涌動。
她勉強笑了笑,搶在大太太跟二太太之前開了口:“那可了不得了,我光是這樣一聽,就彷彿瞧見了咱們明玉亭亭玉立晃得人睜不開眼的模樣兒.......”
陳明玉一雙眼睛水光粼粼的,雪膚花貌,抿脣露出一個羞澀的笑。
陳三太太緊跟着就道:“只是我們晴兒可就沒那等福氣了,別說什麼雲錦蜀錦的,連套出去見客用的大衣裳還得費盡心思找一找......”她彷彿沒注意到面色已經沉下來的陳老太太,嘆了一口氣不顧女兒哀求的眼色搖頭:“說不得就要給咱們明玉丟人了,旁人見了她們,誰看得出她們是姐妹?”
這話說的不像,幾乎就差指着陳老太太的鼻子罵她偏心了,大太太有些不耐煩,她自從死了丈夫就一心一意的斂財,陳明玉的那份她沾不着,可是等老太太死了,家裡的大部分家財都是她的,現在陳三太太這副破落戶伸手要錢的姿態實在是難看,她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瑟縮不安的陳明晴,嘴裡的話就不怎麼好聽:“府裡四季衣裳都有定例,也沒聽說少了晴兒的。三弟妹說這話,旁人不知道的,還只當我們陳府怎麼苛待了你們。”
大太太其實不受陳老太太喜歡,這幾個媳婦兒,她就沒有一個滿意的。說起來她膝下兩個兒子娶的媳婦兒都不由她,那時候陳閣老還不是閣老,不過是個東宮侍講,往上升需要錢財打點,流水似地銀子花出去,陳家那點兒家底哪裡夠?就只好從兒女親事上打主意,大太太二太太孃家都是富得流油的.......
可這也是陳老太爺跟陳老太太最後悔的一點,商戶人家娶回來的媳婦兒,沒什麼見識不說,滿身的銅臭氣,商人重利,大兒子死了,大兒媳婦還捂着她的嫁妝不肯放.......
可現在陳大太太這番話陳老夫人聽着卻並沒出言訓斥,相比起大兒媳二兒媳來,她更厭惡三兒媳------輪到庶出的兒子娶媳婦的時候,陳老太爺官運亨通了,錢也不缺了,自然就不能再找商戶女,她費盡心思的給陳三老爺找的好幾個人選都被推了,最後陳老太爺作主,定了翰林家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陳三太太。
自古翰林清貴,可這龍翰林家卻捨得,生怕女兒受了委屈似地,湊足了六十六擡嫁妝不說,還給了一萬兩銀子的壓箱錢。
庶子卻娶了個最好的媳婦兒,她心裡咽不下這口氣,對三房從來都是有些刻薄的,現如今眼睜睜的看着曾經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三兒媳一步一步變成了如今這市儈算計的模樣,她心裡又忍不住開心起來,嘴角掛着一抹玩味的笑,哦了一聲就道:“你說什麼?什麼外人看不看的?你們後天去清虛觀,是去童家的道場。童家是給已故的童小姐做的道場,晴兒怎麼好穿的那麼張揚?至於明玉,她是要去皇后娘娘替臨江和萍鄉的百姓做的道場替百姓祈福的,這怎麼好比?又怎麼能跟晴兒扯得到一起去?”
陳三太太的臉噌的就紅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陳老太太,罵人的話差點要脫口而出。她回頭看看女兒已經垂下的眼睛而微微發抖的肩膀,自己的手也握着拳攥的死死地,面上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個巴掌。
她還以爲陳家是想跟童家交好,所以讓女眷都去道場,可現如今來看,陳老夫人根本沒把陳明晴跟童家的婚事當回事,連這樣的場合都只打算讓她們自己去。
這樣也就罷了,陳明玉居然要去皇后娘娘專門請清虛觀辦的道場......同樣是姓陳的姑娘,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生怕不能叫別人瞧出個眉眼高低來。
她只覺忍得心頭滴血,出了門迎面看見太陽,不自禁的擡手遮了眼睛,想起剛纔陳老太太跟陳大太太的話,只覺得替女兒心酸委屈,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說什麼來着?要是指望陳老太太,陳明晴的嫁妝還不知道能不能湊足三十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