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大夫跟胡供奉翻來覆去的那藥丸檢查了無數遍,自己也親自嚐了,纔敢化下去拿給周唯昭喝。他這幾天水米不進,已經以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宋楚宜拿了紗布沾水,一點一點給他潤脣,一邊懸着一顆心等他的反應。
晏大夫說,這個毒毒性猛烈霸道,經過這麼些天早已經滲入了五臟六腑,加上週唯昭吐血吐的厲害,更是加劇了毒性蔓延,現在就算是有了解藥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毒,還得觀後效。要是今天晚上能醒過來,他跟胡供奉再用金針刺穴給周唯昭放血,就沒什麼大礙了,可要是周唯昭今天醒不過來......那事情就不可避免的要麻煩的多,無論如何也是要去請太白真人了。
輕羅輕手輕腳的上來遞了杯紅棗茶給宋楚宜,心裡說不清是何感受-----她下山是張天師特意安排的,說好了是陪在太孫殿下身邊,太孫殿下大了,身邊總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可是沒想到太孫殿下只看了她們兩人一眼,立即就告訴她們叫她們去跟着宋六小姐。
說是心裡沒有一點兒牴觸那是假的,從小到大就知道自己是要跟着太孫殿下的道兵,乍然間就被定了別的主子,還是個女孩子,她雖然不跟含煙那樣抱怨,心裡卻也不是滋味,
可真正跟着宋楚宜了她才知道爲什麼太孫殿下獨獨對六小姐這麼特別,實在是六小姐跟太孫殿下一樣,也是特別的人。就比如這次,六小姐本不必以身犯險的......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楚宜一眼,正要再說些什麼,就見青卓在外頭朝她招手。
輕羅有些不解的迎出去,雖然跟青卓同樣是龍虎山上下來的,可是他們倒是比跟翠庭明泰還要生疏些,大約是男女有別的緣故,此刻見青卓一臉彩色,就不由得有些茫然的問他:“怎麼了?”她手頭上還有許多事要做,待會兒得去煮些好克化的米粥備着,以防周唯昭醒來。
青卓往裡瞧了瞧,嘆了口氣道:“崔家來人了,找六小姐呢......”
花廳裡的崔華鸞也抑制不住的有些焦急,她向來是沉得住氣的,可是自從聽見太孫受傷中毒的那一刻起,心裡的焦躁就鋪天蓋地的一層一層的往上涌,怎麼也遮不住。尤其是宋楚宜還能跟崔老夫人通稟一聲就光明正大的來陽泉縣幫忙,她卻只能悶在家裡的時候,這樣的不安感更是叫她既擔憂又恐慌。
宋楚宜從外頭一邁步進門,她就已經眼尖的瞧見了,立即站起身來迎了兩步上前拉了宋楚宜的手壓抑住焦急問她:“怎麼樣?我聽駙馬爺說馬圓通他們這夥人已經抓到了,如今殿下的毒可解了麼?二叔三叔曾經上山去請過太白真人......”她忽然想到崔應堂跟崔應允上山去請太白真人還是因爲要給宋楚宜看相斷命的,就不肯再往下說了,頓了頓就轉了話頭:“若是實在沒有辦法,就帶着殿下去找太白真人......”
崔華鸞對太孫的異常上心讓宋楚宜有些摸不着頭腦,雖然崔華鸞是端慧郡主的女兒,可是自小養在晉地,一個在山西一個在江西龍虎山,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關係,就算是端慧郡主偶爾露出想跟東宮親上加親的意思來,崔華鸞也不該態度這麼熱切纔是。
她斟酌了一會兒就老實的告訴她周唯昭已經服下了解藥,若是捱過了今晚能醒就沒事的消息。
崔華鸞才鬆了一口氣,就見輕羅臉上帶着遮掩不住的驚喜回來稟報:“姑娘,殿下醒了,現在胡供奉跟晏大夫都趕過去了!”
崔華鸞瞪大眼睛,這樣才覺得一顆懸在半空上不去下不來的心踏踏實實的落回了原地,緊張得倒退了一步落在丹朱懷裡,她撫着心口幽幽嘆了口氣,竟忍不住唸了聲佛。
胡供奉跟晏大夫折騰了半夜,總算是替周唯昭逼出了餘毒,吩咐人燒了一大桶水把周唯昭整個人泡在裡頭半個時辰,才大汗淋漓的出門告訴等在房裡的衆人說毒已經完全解了。
賴成龍跟液晶寬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都舒了一口氣,只要周唯昭沒事,這趟平亂就不會再生出別的亂子了,只是接下來太孫的安全卻一定要慎之又慎。
熬了好幾天了,總算是等到太孫脫險,徐媽媽等人都鬆了一口氣,燒了熱水服侍了宋楚宜梳洗,就有些心疼的催促她早些休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樣熬法兒,這都幾天沒閤眼了?雖然要幫忙,也不能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宋楚宜並沒跟去瞧熱鬧,絞乾了頭髮纔打了個哈欠要閤眼,就聽見青桃在外頭稟報說說崔華鸞來了。
徐媽媽對崔家的人向來是沒有脾氣的,何況還是崔家的大小姐,聞言雖然心裡心疼宋楚宜,卻還是什麼沒說,立在旁邊等宋楚宜說話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這還是崔華鸞頭一次主動來找她,還是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果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那就是有什麼叫人頭疼的事。宋楚宜嘆了口氣,一面重新坐起來,由着徐媽媽披了斗篷道:“快請進來。”
已經夜深,崔華鸞耳邊的銀嵌珍珠花朵耳墜在燭火映照下越發襯得她面龐白皙,五官溫和,她坐在宋楚宜對面,臉上帶着一點兒歉意:“這麼晚了還打攪得妹妹不得安寧,真是我的不是......”
“表姐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怎麼也不早些休息?”宋楚宜搖搖頭,拿了小剪子撥了撥燈芯,屋裡又明亮了幾分,她看着崔華鸞,目光坦誠:“有什麼急事這樣要緊?”
“也並不是什麼急事......”崔華鸞面帶難色有些猶豫,咬了咬脣終於還是問出聲來:“就是有些好奇,什麼樣的交情才值得妹妹一個閨閣貴女不顧規矩.......這樣出手相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