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良娣送走了東平郡王----天色已經不早了,太子還是半點動靜也沒有,那邊也沒消息傳過來,或許這次周唯昭的傷勢真的嚴重得出乎意料,這兩位才這樣晚了還不見蹤影。
東平郡王一走,房嬤嬤在廊下就被正殿那邊的少監叫住了,小火者似乎心有餘悸很是害怕,嚥了咽口水才告訴房嬤嬤:“嬤嬤,我們那邊兒出了點兒事兒......太子妃她,她把出來給您透過消息的宮娥太監全綁去太子殿下那裡了......”
房嬤嬤的眼皮猛地跳了跳,只覺得眼前都有些發黑,過了好一會兒纔算站穩了,收拾收拾了心情進了殿去給範良娣報信:“聽說發作了好多一批人,連眼睛都氣紅了,當着榮成公主的面,連榮成公主的勸也不聽,徑直就把人綁去太子殿下那裡了......”房嬤嬤既驚恐又擔憂,這麼多年以來,她就從沒見過鳴翠宮的那位發這樣大的脾氣,這麼多年來,那邊那位實在是太安靜了,相比起自家良娣娘娘這邊的喧囂熱鬧,鳴翠宮簡直冷清寂靜得叫人想不起它的存在,如今一旦發作起來,連她也有些摸不着底:“聽說太子妃還直言叫太子管管西邊......西邊不就是指的咱們嗎?這泥人兒也有生氣的一天,也真是......”
範良娣一點兒也沒生氣,更不見半點緊張惶恐,她笑了笑偏頭看着一臉擔驚受怕的模樣的房嬤嬤,語氣慵懶而輕鬆:“這有什麼好怕的?”
太子對那個女人向來厭惡大過喜歡,他連看她一眼都覺得煩,太子要是真信任她,信任盧家,就不會再在暗地裡扶持自己的孃家當他手裡的刀了。這些年盧氏一直很明白這一點,也做的很好,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儘量不出現在太子跟前惹太子心煩,可這次她卻沒忍住。
翻了兩滴的眼睛裡閃爍着幸災樂禍的笑意,恐怕是周唯昭實在有些不好了,否則向來像個死人一樣無聲無息的太子妃,怎麼好端端的會有這麼大的氣性,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氣性越大,太子對她的忍耐就越有限。
房嬤嬤說不清楚到底有什麼好怕的,就是覺得這時機有些特殊,她嘆了一口氣問範良娣:“那您要去見見太子嗎?”去解釋解釋派人去太子妃的鳴翠宮打聽消息的事,以免太子疑心。
範良娣擺了擺手,有什麼好解釋的?太子也不是不知道她在鳴翠宮裡有耳目,太子跟太子妃都突然被宣召進宮去了,難不成還不許她打探打探嗎?
房嬤嬤也就不好再繼續勸下去,良娣或許任性了些,可是向來是摸得準太子的心思的,否則也不能這樣多年都在太子跟前這樣得寵,她既然說沒什麼好怕的,想必就沒什麼好怕的。
可雖然不用特意去求見太子,還是要知道太子現在究竟如何,齊嬤嬤那裡又沒有送消息進來,範良娣心裡還是急於知道周唯昭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她想了想,吩咐房嬤嬤:“嬤嬤,你去打聽打聽太子殿下如今回來了沒有。”
房嬤嬤出去一陣很快又回來,眼裡帶着忍不住的驚訝告訴範良娣:“殿下從書房一回來,聽說了太子妃綁人的事情之後就去了鳴翠宮,出來之後已經回寢殿休息了。”
太子的身體不好,在女色一道上尤其不能任性,因此東宮的姬妾並不多,太子又惜命,大多時候都是自己獨處的。
範良娣嘴角噙着的笑意就越發的輕快-----太子雖然去了太子妃的鳴翠宮,卻一如既往的沒有留宿,更沒有叫人伺候,呆了一陣就出來,只能是爲了去面對太子妃的怒火。他向來對太子妃是沒什麼耐心的,太子妃對他同樣也沒有,這兩個人湊到一起,從來就不能好好說話。
太子心裡就算有一點對兒子的擔憂跟愧疚,看見太子妃的臉的時候就都灰飛煙滅了,這麼久了,怎麼太子妃還是不懂這個道理?
太子的確是看見盧氏的臉就覺得生厭,小時候還很喜歡的粉妝玉琢的小妹妹,自從他知道她是恭王的心上人之後,就莫名的變得面目可憎了,大約是他遷怒吧,可是他實在沒法叫自己對着她的臉開心得起來。
三寶沉默的跟在他後頭,背上的衣裳不知不覺的都汗溼了黏在背上,病弱的太子也是太子,一句話就能定人的生死,他從鳴翠宮出來就陰沉着臉,實在是太叫人害怕了。
太子一路沉着臉進了寢殿,有些乏累的在榻上靠了一會兒,才又重新直起了身子。
現在這個時候,東宮不能再出事了,他壓住內心對盧氏的厭惡,閉了閉眼睛喊了一聲三寶,三寶飛快的應了聲,替太子點了安神香,恭敬的立在一邊。
太子本來想叫三寶去陳家傳個消息,話到了嘴邊才又頓住了-----如今陳閣老收受賄賂的傳言甚囂塵上,陳府門前每天都有大批去鬧事的落榜學子,現在陳閣老已經是自顧不暇,這個時候恐怕他們不但不能幫忙,還要添亂。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就更加陰鬱,好好的本來已經板上釘釘的好事,也能被陳家折騰成這樣。御史臺那幫子御史向來是沒事也要找出事來準備揚名的,現如今陳閣老出了這樣的紕漏,他們爲了文死諫這三個字,怕是要咬下陳閣老一層皮。陳閣老真是老了,這些年分管着御史臺,居然連御史臺的御史們都沒法掌控,春闈又鬧出這樣大的亂子......
他揉了揉眉心覺得精神有些支撐不住,想了半天才衝三寶吩咐道:“太子妃下午送來的那批人,你把她們通通送進慎刑司吧。”
倒不是他真的因爲這些人往外送消息生氣,是怕再鬧下去,父皇跟母后那裡要是聽說了消息,又是一頓數落,他實在是被這些事鬧的有些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