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到寧德院的時候宋老太太正板着臉坐在上首,先前見着宋楚宜她們的欣喜消失的乾乾淨淨,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了冷意,宋大夫人並宋三太太宋五太太陪在下手坐着,亦是不苟言笑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剛剛回來,餘氏又帶着崔華鸞跟崔華儀住了下來,按理來說晚間還要辦接風宴,這幾位伯母嬸嬸怎麼也不該這個時候還在老太太這兒坐着,老太太也不可能是這個態度纔對。
她有些納罕,跟宋老太太和她們分別請了安,就被宋老太太一把拉在身邊坐了,替她理了理衣裳,輕聲道:“金陵來了人要見你......”
金陵來人?她前世今生加起來總共也沒見過幾個金陵的人,聞言想了想,再結合自家祖母跟伯母嬸嬸們的臉色,輕聲問:“是陳家的人?”
若不是陳家的人尋長門來,連宋楚宜也想不到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想要見她了。
宋老太太冷笑了一聲,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可不正是,是陳老太太並陳家族裡一位姑祖母,說是若是你不見.......”
宋大夫人面色難看的接了話:“說是你若是不見她們,今天她們就撞死在咱們長寧伯府的石獅子上。”這話可真是把宋大夫人氣了個倒仰,她就沒見過這樣說話的!她還剛添了孫女兒呢!這幫人就上趕着上來說些死不死活不活的話,聽的人頭疼。
宋老太太面上那點兒似笑非笑消失了,冷若冰霜的哼了一聲:“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是專門來找我們宋家的晦氣來了。”
陳老太太這回倒真不是爲了找宋家晦氣來的,要是宋家人願意見她們,她們當然恨不得跪下來,可是宋家人根本連門都不準備叫她們進,她們不說這樣的話,肯定是連人的面都見不着,她扶着那位跟她年紀也差不多的陳家的姑祖太太,壓低了聲音:“姑祖太太,您不知道,從前我們家跟他們家素有舊怨......這次老太爺又算計到了她們家兒孫頭上,咱們來恐怕也是白來,您又何苦非要自討苦吃呢。”
宋家人的脾氣她也不是沒見識過,不說宋老太太年老成精,就是宋家那個小姑娘,也是個極記仇極難對付的狠角色,這回陳老太爺是打着要她弟弟死的主意,若是陳老太爺沒出事,出事的就是宋六的弟弟了,以她的脾氣,現在還來求她,有什麼用?
姑祖太太鎮定的擺了擺手看向陳老太太,皺着眉頭道:“你不先見着人,怎麼知道人肯不肯幫忙擡擡這個手?”
宋老太太着實是不願意見她們的,可是陳老太太如今身份特殊,陳老太爺又是被押送回京還沒受審,並沒定罪,要是陳老太太死在宋家人府上,不免就又要引出些風言風語了,她揉了揉額頭,忍住了心裡的嫌惡,吩咐宋大夫人去把人領進來。
宋三太太跟宋五太太結伴出去先安排晚間接風宴的事兒,覺得着實有些想不通:“怎麼着,算計了咱們家不成,還準備來咱們家求情?這......這也太異想天開了罷?”
五太太新進門不是很久,可是同幾位嫂嫂都處的很是不錯,此刻聽三太太這樣說,也跟着搖了搖頭:“現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話還說的這樣不好聽,也不怪老祖宗生氣......”
陳老太太自然也知道自己話說的不好聽了,一進門先朝着宋老太太跪了下來。
二人之間是同輩,從前身份也相當,她這一跪,連宋老太太都吃了一驚,皺了皺眉頭飛快的叫黃嬤嬤把她攙起來:“老姐姐這可真是折煞了人了,好端端的,老姐姐跪我做什麼?”
陳姑祖太太適時的接過了話,看着宋老太太不卑不亢的道:“老太太就叫她跪罷,她爲他丈夫跟陳家這麼跪上一跪,興許宋家還能高擡貴手放他們一馬。就算不放,這也是她們欠了長寧伯府的,這事兒原本就是陳家做的過了。”
宋楚宜眉毛挑了挑,目光放在這位精神矍鑠,瞧上去也不過才五十餘歲的老太太身上,輕聲道:“那陳老太太可真是跪錯了人,陳老太爺犯得是國法,參奏他的是史御史。我們家跟王家雖是苦主,可並沒上告......老太太說出要撞死在我們家門口石獅子上的話,就足夠叫我們膽戰心驚了,現在經了您這一跪,外頭的人可不就以爲是我們宋家不依不饒的逼死了人?”
陳姑祖母的目光也落到宋楚宜身上,心裡暗暗讚歎,陳明玉比她還大兩歲,可是不管這口齒還是這敏銳度,都差的遠了去了,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是個狠角色。她搖搖頭,看着陳老太太咬住了牙,就道:“宋六小姐也未免想的太多了,我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宋楚宜就笑了笑,站起身來示意黃嬤嬤吳嬤嬤上前硬是把她們倆攙扶了起來,笑道:“有什麼好處?好處多了去了......若是我沒猜錯,今天要是我祖母不見你們,你們是不是真的打算撞死在我們門口的石獅子上?”
陳姑祖母跟陳老太太對視一眼,目光沉沉的瞧着她,一時沒有回話,可眼神裡都透着一股堅定,顯然是認同了宋楚宜的話,她們的確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
宋楚宜脣邊笑意更深,眼裡卻一片冰冷:“再讓我猜猜,二位老太太身上是不是藏着利器?”
她話音剛落,陳老太太臉色就乍然變了,抿着脣看着宋楚宜的臉色就好像是看見了鬼。連進來以後一直保持的極穩重的陳姑祖母也不由變了臉色,後退了兩步。
“誰給你們出的主意?”宋楚宜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裳上的流蘇,擡眼平靜的看向她們:“你們這會兒要真是死在我們宋家,我們宋家的確是不可避免的要被拖入漩渦,打的倒是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