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拿了剪子去剪燭花,火光微微閃動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驚得人忍不住回過了神。
“韃靼人居然膽子這麼大,直接衝進紫荊關進了通州城!”宋老太太聲音低沉,帶着擔憂與忐忑:“這件事又被小宜撞上了,也不知道要怎麼收場。”
她說的撞上不是指撞上韃靼人,而是撞上了帶兵去的葉景川。
宋程濡比她鎮定許多,拈着鬍子想了想反而有心情笑了笑:“不管要怎麼收場,總之不會牽連到咱們家。”
他倒是有些期待這件事到最後會怎麼收場了。
尤其是接到信說宋楚宜抽空救了陳閣老的孫子孫女之餘,竟還設計收拾了豆各莊定福莊一帶流竄的韃靼暴兵。
這下陳閣老不僅欠了宋家一個人情,連鎮南王也欠了宋家人情了。
說話間大夫人並二夫人一同進來給宋老太太請安,並商量起了宴會的事情。
宋老太太蹙了蹙眉,朝宋老太爺看了一眼,嘆氣道:“這宴席最近還是別辦了。”
通州的事情鬧出來以後說不定就有言官抓着這場宴會吐口水,還是免了的好。況且現在宋楚宜還在通州,雖然知道她人聰明身邊又有葉景川,可到底是不放心。
大夫人也早有預感,聞言就收起了禮單跟名冊,點頭道:“既是這樣,幸好帖子還未發出去。那媳婦就先把東西都收起來。”
李氏聞言卻明顯有些惶惑,早就已經訂好了的宴會,怎麼說不辦就不辦?
可是她又知道這事不是她好開口問的,只能將疑問壓在心底,轉頭說起別的事來:“老太爺老太太,有件事兒媳想同您二位討個主意。”
她對宋琰上心的很,事無鉅細都親自過問,連帶着宋老太太對她的觀感又變得好了一些,聞言就問:“什麼事情?”
“琰哥兒也到了開蒙的年紀了,媳婦想着二老爺不在,就想給他找個先生......”李氏見宋程濡同宋老太太都看過來,就更加謹慎的斟酌着道:“正巧我父親有個同年最近辭官了,我就想着不如請他來給琰哥兒開蒙?”
李如橚是國子監祭酒,他都說好的人,那自然是好的。宋老太太猶豫半響要點頭,卻聽宋程濡道:“不用了,琰哥兒的事我自有打算。”
李氏沒料到鋪墊了半日竟得到這樣的結果,登時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老太爺......”李氏掙扎着想替自己解釋:“我父親也說那位先生學識很好......”
“他們幾個兄弟的學業我心裡都有打算。”宋程濡揮手打斷她,皺眉道:“你就不用管了。”
李氏揣着一顆惴惴不安又萬分屈辱的心含着眼淚回了房,爲了這一天她已經準備了這麼久,連人選都是母親託了父親親自去定的,可是就這麼被宋程濡三言兩語的打發了。
她不甘心,隱忍許久的不滿終於又再次爆發出來,狠狠地把剛擺上來的水晶擺盤拂落在地,擺盤裡的龍眼落了一地。
於媽媽嘆着氣勸她,死命的拉着纔算叫她安靜下來。
只是才安靜下來,外頭素知就面帶難色的掀了簾子道:“小姐來了。”
李氏聽了宋楚寧來了,立即就先把眼角的眼淚擦乾,帶着哭腔指使小丫頭:“快把地上的這些東西都弄乾淨!”
對這個親生女兒現在她是怕大過於愛,生怕會被自己女兒用看無理取鬧的小孩的那種眼光看着。
宋楚寧卻已經進了門,一眼就把滿地狼藉收入眼底。
不知道又是什麼惹了李氏生氣,她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並沒有帶出別的情緒來,反而是冷靜至極的看着李氏道:“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六姐姐去了哪裡?”
李氏微怔,她前日才知道宋楚宜出了門,但是去了哪裡卻還真的沒顧上。對於她來說,一個已經抓不住了的宋楚宜當然不如一個抓得住宋琰來的實在。
現在聽宋楚寧這麼問,她就本能的反問:“去了哪?”
她沒覺得宋楚寧的稱呼有些不對,不知道從何時起,宋楚寧已經不再稱呼她母親,而改爲稱呼她夫人。
宋楚寧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先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盯着她看了半響,才道:“之前我叫夫人做的事,夫人都不信我。可是我希望夫人這一回無論如何最好聽我一回,否則像今日被老太爺老太太打臉的事,以後是免不了的。”
李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宋楚寧不看她的臉色,盯着自己的腳尖道:“她去了通州。而現在正好通州出事了。”
“出事了?”李氏的聲音猛然拔高:“出什麼事了?”
宋楚寧有些不耐煩,她不喜歡李氏總是用這樣質問的語氣跟她說話:“你不會忘記當初崔氏身邊的人是被誰賣出去的吧?!宋楚宜這人現在這麼聰明,你就不擔心她發現了什麼不對是特意去通州找線索的,不然她爲什麼去通州?!”
李氏悚然而驚,只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聲音尖的也有些變形:“你在胡說什麼?!”
年輕時候的醜事被自己的親生女兒知曉了,還被她直接不留情面的說了出來,李氏心裡的羞惱一股腦的涌上來,忍不住站起身來走了幾步一把拉起了宋楚寧,厲聲道:“你到底從哪裡聽來的這些胡話?!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才罷休啊!”
宋楚寧被她狠狠地摜在地上,脖子上的皮都有些擦傷,還是於媽媽忙跑過來拉開了李氏才救了她。
她的臉也有些破皮,白嫩的臉上添了兩道鮮紅傷口。於媽媽心疼的不行,一邊替她拿了帕子擦,一邊回頭看着李氏帶着些不贊同道:“夫人,有話好好說,姑娘畢竟還小呢......”
這兩母女越來越不像親生母女,倒是像仇人似地。
明明來說的都是重要的話,明明兩個人都是對付宋楚宜姐弟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一說起話來就要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