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靜默了一回,朝令長史微微點點頭兒,候着令長史走了,方纔令人拿了帖子去魯王府肅王府。奶嬤嬤心疼的緊,上上下下打點完了,進來瞧見楊氏還在納鞋底,忍不住就急了:“姑奶奶啊,再沒您這麼沒心肝的了,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怎的還這樣慢性子?”
楊氏吃她這麼說也不見着急,慢條斯理的把手中的活計放在旁邊,擡了手邊揉眼睛:“現在這個時候急性子難不成就有用了?”
奶嬤嬤吃她這麼一句,倒又安靜下來,楊氏說的可不也是正理,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急性子慢性子的,有什麼不同的?總歸恭王已經惹了建章帝的厭惡了,她嘆一口氣,替楊氏把活計收起來,又吩咐人打了溫水進來給楊氏敷眼睛,看着她又忍不住要哭:“這可怎麼是好?王爺現在成這個模樣,以後怕是日子難過。咱們小殿下......”
楊氏已經從恭王那裡聽說了,周唯昀是死活回不了太原了,建章帝狠了心要把他留在京城。她聽奶嬤嬤提起周唯昀,向來八風不動的面色纔有些變化,拿眼瞧一眼精心納了的鞋,深深的出了一口氣:“總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
奶嬤嬤正想問還有什麼辦法,就聽見楊氏吩咐人尋出大衣裳來,說是明天要進宮給盧皇后請安,不由嚇得魂飛魄喪-----她可是聽見了的,恭王在宮裡不僅忤逆聖上,還把盧皇后也氣的病倒了,正是因爲父母都得罪了個遍,才叫灰溜溜的被趕出京城去了皇陵。兒子得罪了母親,母親或許還能原諒,可轉頭免不得要拿兒子撒氣的,楊氏這個時候送上去,豈有好果子吃的?忙攔住了:“您可別犯糊塗,現在去,可有的是排喧吃呢!”
楊氏卻沒叫她勸住,仍舊叫人把大衣裳拿出來掛在了衣架上,第二日仔細梳妝打扮了,帶着周唯昀進了宮。
先自然是去請建章帝的安,建章帝卻去了宋貴妃的鳳藻宮一時見不着,便徑直去了清寧殿。
盧皇后的病還沒好,吃恭王那一鬧,她到了第二天也還是頭懵懵的,連太子那裡今天施針也沒能親自過去,聽說恭王妃來了,坐起來靠在枕上想了半日,才張了張嘴:“請罷。”
原來是不想見的,現在這個時候,恭王妃來了宮裡,只怕建章帝知道了不高興。可是一想到要是不見,恐怕到時候恭王妃帶着孩子孤身在京城難過-----她都撂開手不理了,到時候那些宗室恐怕也要見人下菜碟。
謝司儀站在原地看看盧皇后,有心想要勸一勸,昨天晚上盧太子妃來了盧皇后還未見呢,今天若是轉臉就見恭王妃,這裡頭的意思是不是也擺的太明瞭一些?
盧太子妃固然是叫恭王在建章帝跟前徹底失了寵,可是那也是恭王自己不修,好好的要動人家兒子,回頭還要人家給求情,便是說書的恐怕也說不出這樣曲折的故事來,這世上就沒有這樣做事的道理,盧太子妃會生氣也是人之常情。
可道理誰都明白,落到自家身上卻總是難過,畢竟是親兒子,盧皇后也不是真的就生盧太子妃的氣,她其實是在同自己過不去-----當初要是扛住了太子的軟磨硬泡,給太子另外定下良配,遂了小兒子的心意,事情未必會像如今這麼糟糕,好歹總還有個兒子是稱心如意的,現在卻好,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恨她。
她咳嗽一回,到底還是見了恭王妃----天底下的母親都只是嘴巴上會放狠話,只見過不奉養母親的白眼狼,哪裡見過真的狠毒到不管孩子的親孃呢?恭王再怎麼渾,那也是她兒子,何況這根由原本也是由她引起的。
恭王妃恭恭敬敬的請了安,引着兒子給皇后請安,見盧皇后看了酷似恭王的周唯昀就落下淚拉住不放,嘴裡又道:“以後常在京城了,兒媳想着多帶他來您跟前走動走動,日後他一個人,我跟王爺也放心......”
一席話說的盧皇后怔怔的,倒收了眼淚嘆口氣看向她:“難得你開口竟不是求我。”
這個兒媳也是她跟建章帝精挑細選的,當年兩廣總督的親孫女兒,樣貌品行還有家世俱都沒的挑,可兩口子才成親就去了封地,她對這個媳婦兒的印象也就是逢年過節精緻又不失大方的禮物。現在見了,才發現竟還是個極沉得住氣又聰明的。
恭王妃搖頭:“但凡您要是有辦法,王爺也不至於去守皇陵了。您待他的心,媳婦兒知道。”
都說女兒是貼心的棉襖,可是盧皇后這回卻半點兒沒體會到榮成公主的好,榮成公主雖是替恭王嘆息一回,可是卻半點兒好話不肯往建章帝跟前說,只說如今這樣對恭王還是好的,建章帝也算是對恭王仁至義盡了。
現在楊氏說的這話,才真正說到了盧皇后的心坎裡,說的多是啊,她這一生,最疼的就是兩個兒子,哪裡有不看兒子好的?
可惜楊氏這個外人都看得清楚,偏偏恭王跟個鬥雞似地,想起恭王,心又一抽一抽的疼。
她一時說不出話,好半響才捏了捏她的手:“好孩子......”
周唯昀年紀雖小,可也學了母親不少本事,從腰間掏出帕子來替盧皇后擦眼淚
盧皇后更是哭個不住,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問恭王妃:“府裡的事俱都收拾好了?”
恭王妃點一回頭:“內侍省來了人,俱都打點得很是妥帖。媳婦兒這回進宮來,是想問一問母后,長寧伯府辦喜事,我們該怎麼送禮?”
一問倒是把盧皇后問的怔住了,皺着眉頭問:“送禮?”
“畢竟是太孫殿下未來的岳家,王爺如今又這樣......”楊氏垂下了頭:“媳婦兒心裡沒個底,又實在沒個可商量的長輩......只好進宮來問一問母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