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東平郡王跟着崔應書離了京城,盧皇后也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有些不安的衝榮成公主皺眉:“這......這不大妥當吧?”
榮成公主自己也覺得不大妥當,建章帝從前不是最討厭兄弟失和麼?可他現在在這樣的時候擡舉東平郡王,顯然就是冷落周唯昭了,兩相對比,有那等勢利眼的,自然就又要牆頭草兩邊倒了,而且東平從小就被大範氏教導,大範氏能教導東平什麼?都不用想,只用腳指頭猜一猜就能知道,這弟弟就不可能對周唯昭這個哥哥恭順的。她嘆了口氣看向盧皇后:“您知道不甚妥當也就是了,別在唯昭面前提起來。”
盧皇后心裡越發忐忑:“采薇跟唯昭不會以爲是我在中間說了什麼話吧?”天地良心,她是因爲東平郡王日以繼夜的守在太子身邊而動容了些,動了心思給他找個媳婦兒,可壓根沒敢生出擡舉東平狙擊王來跟周唯昭做對的心思啊。
盧皇后不聰明,可她也並不蠢,這從她可以做在這個皇后位子這麼多年,陪着建章帝從式微一路走到如今,就可窺見一二了。她雖然不聰明,可這麼多年,的確沒做過什麼太大的不能原諒的蠢事,至於寵兒子,那是一步走錯,步步都錯的無奈之舉,她實在沒有回天之力。
但凡哪個母親遇見兩個兒子反目成仇而且鬧出了兄弟相殘,且還涉及到了孫輩的事,恐怕都會驚得不能自已,她的第一反應也的確是遮掩-----鬧出來,固然太子跟恭王是完了,可是周唯昭得到一時的好處,名正言順的正統身份,然後呢?然後就是如此,招致了建章帝的猜忌和忌憚,她早已想到恭王太子鬧翻會有此一天。
只是,她考慮的是東宮整體的利益,而宋楚宜考慮的,是周唯昭的利益罷了。
考慮的方向不一樣,她自然不能理解宋楚宜,並且想要試圖壓制宋楚宜,當然,最後沒有奏效。可這幾次碰壁,也足夠把她打的回神了。
她能及時收手,讓盧重華遠赴漳州去遊歷,就說明了這一點。
可現在她正努力想修補關係的時候,又出了東平郡王被派去湖北當欽差的事,她本能的就覺得以現在她跟媳婦兒孫子的關係,必定要被疑心。
還是榮成公主跟盧太子妃的關係一直維持的很好,而且她的夫家鎮南王府也一直以來都和周唯昭共進退,因而很能說得上幾句話:“母后彆着急,表姐跟唯昭都不是那等不知事的人。您看,雖然您前陣子的做法很不妥,可您妥協退讓了一步,唯昭跟表姐不就並不咄咄逼人了麼?”太子倒了,盧皇后之前因爲兩個兒子一起完了,怨氣是有的,不理智也是有的,可是當時間叫她理智回了腦子之後,她就清楚的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了。
而盧采薇跟周唯昭,真不是不念情分不講道理的人,尤其是周唯昭,只要盧皇后不把手伸到他母親太子妃那裡跟宋楚宜那裡,什麼事都是可以緩和的。
她拉了榮成公主的手還是有些憂心:“但願如你所言,我實在是心裡不安的很。”
榮成公主也不願意見到周唯昭和盧太子妃跟盧皇后生分,當初丈夫就跟她說過,多勸着盧皇后一些,現在太子跟恭王已經這樣了,剩下人力氣自然要往一處使。
她當然不能先去勸周唯昭跟盧太子妃放寬心胸,人家本來就是受害者,只能轉而從盧皇后這裡狠下功夫,同她天天陳明利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時間一長,盧皇后自己也不是傻的自然就回轉過來了,現在好容易盧皇后這邊清醒了,榮成公主也不願意盧太子妃和周唯昭那裡再生芥蒂,略微一思索,她就下了決心:“母后何不多同貴妃娘娘來往走動?何況,宋家的明姿也馬上就要出嫁了,聽說宋家打算拿貴妃娘娘賞賜的玉如意做第一臺嫁妝,母后不必再賞這些出挑的東西,轉而賜小姑娘折腰禮,豈不是也很好?”
就是建章帝也挑不出什麼錯來,宋楚宜畢竟是太孫妃,嚮明姿又是過繼給了宋大老爺做女兒的,禮法上來說是宋貴妃親妹妹。
也沒有旁的辦法,盧皇后果然召了宋貴妃說了幾回話。
宋貴妃多聰明的人,立即知道盧皇后這裡轉了風向,雖然還算穩得住,到底狠狠鬆了口氣,現在一家都把寶壓在太孫身上了,要是盧皇后總是給宋楚宜跟周唯昭扯後腿,這日子也着實過的提心吊膽且步步維艱了。
宋貴妃既知道了,初一十五都要進宮的宋老太太跟宋大夫人自然也知道了,何況宋老太太跟宋大夫人每逢進宮還得先去清寧殿請安覲見的,盧皇后一改先前幾月閉門不見的做法,很是對她們和顏悅色,加上宋貴妃的話,宋老太太回了長寧伯府同宋程濡道:“原先聽說東平郡王成了副欽差,還擔心又是皇后娘娘在中間攙和,現在知道她沒那個意思,真是極好的。”
宋程濡點頭:“她要是處處找茬兒,憑她既是長輩又是國母的身份,小宜也沒個好日子過。現在她自己能想通迴轉過來,是大好事。”
便是盧太子妃,縱然早已對盧皇后不甚在意,也不由自主鬆口氣,等宋楚宜再進宮的時候,拉了她的手:“雖然不懼什麼,可娘娘能跟咱們親近,是好事。”
宋楚宜微微一笑:“娘娘要是沒這樣的錯處,咱們跟娘娘太親近,反不如如今這樣。”
事到如今,盧皇后也只能對她們掏心掏肺了,盧太子妃想通這裡頭關節,不由深爲宋楚宜的心腸之曲折折服:“原來你早就料到了這一出......”
從前還只當宋楚宜是一心一意爲着周唯昭纔不管不顧鬧出來,卻原來到如今衆人反應都在她預料之內。怪不得她這樣義無反顧,原來不是憤怒已極,是早已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