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青桃的輕描淡寫,這個決定對於輕羅跟含煙卻無異於去了半條命,若光是把她們調離宋楚宜身邊,她們倒也無所謂-----當初在陽泉,她們本來也是攝於周唯昭的威壓,迫於情勢才甘心情願的跟在宋楚宜身邊。
可是執念這種東西,並不是隨着時間的消逝就能減輕的,她們縱然已經很努力,可是心裡的不甘和嫉妒卻半點沒有削減,反而與日俱增。
在她們看來,宋六小姐未免也太過霸道-----若無意外,殿下將來是要君臨天下的,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身邊只有一人相伴?她們雖說是道兵,可也不是生來就爲了服侍人的,當初天師夫人把她們給殿下的初衷,本來就是叫她們服侍殿下......可宋六小姐徹底打破了她們這個夢,原本以爲跟了宋楚宜,至少也能當個陪媵,日後總有機會,可是聽宋六小姐和殿下的話,她們竟然從未這樣想過。
這簡直未免有些可笑,她心裡覺得宋六小姐霸道不容人,同時又覺得可笑又可氣,可笑的是宋六小姐竟會提出這樣不近人情不通情理的要求,可氣的是宋六小姐竟連自己身邊的人也容不下,以後周唯昭身邊添人簡直是必然的,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能是她們呢?!
屋外是瓢潑大雨,她們跪在穿廊底下,眼睛也不眨一眨,等老孔嘆息着從屋裡出來,眼淚才撲簌簌的流了出來,不斷的朝着老孔磕頭。
她們不過是在朱雀街那晚說了句抱怨的話啊,就爲了這句話,殿下居然就要打發她們,把她們扔回龍虎山。
老孔卻一改往日的好脾氣,嘆了口氣皺了皺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殿下說的話從來就沒有不作數過的,既叫你們走,哪裡還能留得你們?收拾收拾東西,回去罷。”
輕羅的淚就流的更急,抿着脣萬分委屈:“孔叔,我們不過是......”
老孔急着出去替周唯昭辦事,擡手止了她說話:“不管你們是不是有那個心,你們只需知道,殿下沒有那個心就是了。既然如此,你們留在六小姐身邊,不是徒給殿下和六小姐增添嫌隙嗎?若你們真是爲殿下好,忠心殿下的,就該體諒他愛護六小姐的心。你們回龍虎山去,也是一樣的。”
這怎麼一樣?輕羅跟含煙對視一眼,皆勃然色變,還想再說什麼,老孔已經拔步就要走了。
兩人追出去,只來得及撞見抱着一大摞東西進來的含鋒和青卓。
老孔趁着這個機會,早已經出了月洞門,輕羅跟含煙只好停在廊下,腳下的繡鞋早已經被雨水打的溼透。
含鋒不着痕跡的皺了眉頭,見青卓似乎要說話,將手裡東西往他手裡一推:“你先進去。”
青卓抿抿脣,又瞧她們兩個一眼,到底先進去了。
“含鋒!”輕羅同他自來是相熟的,急急的喊了一聲,抱着極大希冀就要開口。
含鋒已經揚起手了,他撫了撫衣裳上落下的水珠,同往常一樣平平板板沒有表情的盯着她們瞧了一眼:“若是爲了留下的事,就不必說了。”
輕羅跟含煙登時面如土色。
“你們都是聰明人,該知道殿下對宋六小姐的心意,既知道,幹什麼還要糾纏?回龍虎山,總有你們的好處。”含鋒向來少說話,今天卻一口氣說了極長一段:“天師和夫人已經到了天津港,明天就要進京,翡翠和明珠也都跟着來了。”
一句話把輕羅最後一絲念想也都打破了,她帶着些不服氣尤要開口,含鋒已經目光如炬的朝她看過來:“別鬧了,殿下待你們可沒有待六小姐的耐心。當初在陽泉的那番話,莫不成你們是當殿下玩笑?”
他隱隱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話說的更急更快:“看在同門一場,我和青卓才提醒你們。收拾收拾東西,傍晚就動身吧,殿下的寄名符要送回山上去,正好有羽林衛的大人護送,你們一路上也便宜些。”
他說完,根本不再管她們是不是還有話說,提步就走了。
院子裡空空蕩蕩的,早已經光禿禿的一顆楓樹立在那裡任由風吹雨打,格外蕭條。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陣就又停了,含煙沒有輕羅有主意,低聲問她:“怎麼辦?”
怎麼辦?輕羅有些迷惘,到底不肯死心。
可是周唯昭如今就在裡頭暗閣裡,卻由得她們在這外頭哭求,冷血無情至此。在他心裡,除了宋六小姐,旁人好似就不是人一樣。
她們一片真心爲了他,他卻鐵石心腸。
輕羅眼裡漸漸浮起淚光,咬一咬牙,聲音猶自帶着哽咽:“既然殿下要我們走,還能怎麼辦?”
只是若是沒有宋六小姐......若是跟殿下有婚約的不是宋六小姐,是陳六小姐王六小姐,殿下未必就會答應人家這樣可笑不現實的要求。
說到底,還是宋六小姐太過強勢不能容人。
她們到底在她身邊忠心耿耿的伺候了這麼久,到了這個時候,她卻一句好話都不肯幫她們說,無動於衷的看着她們被攆走,她說的話周唯昭都聽,只要她說一句,她們就能不走的,可是她並沒有。
未免太令人心寒。
含煙已經又低聲哭起來了:“那我去收拾收拾東西......”
輕羅面無表情的轉身跟她到了後院,她們留在長寧伯府的東西青卓早已經使人幫她們拿了過來,好似多迫不及待的攆她們走似地。
東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含煙坐着發了會兒呆:“就這麼坐着乾等到傍晚?”
“不然還能怎麼着?”輕羅也有一肚子的怨忿委屈:“誰叫我們在人家眼裡,不是什麼東西。”恐怕連去磕頭,周唯昭也嫌多餘。
她們從小就知道自己將來要服侍他,對他忠心耿耿,可在他心裡,她們不過是可有可無的,爲了未來妻子高興,就算隨手打發了她們也是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