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翠羽推開房門的時候就見宋舞霞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輕輕上前喚了一聲“小姐”,宋舞霞這才悠悠轉醒,見天已大亮,迷迷糊糊地問:“什麼時辰了?”
“已經卯時二刻了。”翠羽一邊答,一邊爲主子披了件外衣,心疼地說:“綠桑已經在淨房侯着了,小姐,吃過早膳您再歇一會吧,反正您被太后禁足了。”
“我聽着,你怎麼挺高興我被太后禁足呢?”宋舞霞笑着說。其實她也挺高興太后的決定,因爲這能讓她躲過皇帝的糾纏,只是她很擔心胡三在牢裡的日子難過。
昨夜她想了一晚上,依然茫無頭緒。趙嬸子是暗衛,是皇家的人,皇帝雖然可惡,但除非他有人格分裂,否則是絕不可能派人殺她的,那麼在她的臆想中,有可能指揮得了皇家暗衛的只有皇后與太后了。
爲了進一步證實這件事,早飯後她就找到了趙嬤嬤。按照趙嬤嬤的說法,皇家的暗衛分爲負責殺人的黑衣,負責監視官員的灰衣,以及收集情報的綵衣。他們的指揮使都只是聽命於皇上,皇后與太后是沒有權力指揮他們的。
聽到這裡,這根線算是斷了。宋舞霞垂頭喪氣地說起了昨日在宮內發生的事。她只是閒話家常,趙嬤嬤卻越聽越驚醒,忍不住插嘴問:“太后娘娘真的這麼說?然後皇后就來了?”見宋舞霞點頭,一臉地不可置信,連連搖頭,口中喃喃着:“這事太奇怪了!”
“嬤嬤是在奇怪皇后娘娘爲什麼爲我解圍?我想應該是她不希望我嫁給陸公子吧!”
趙嬤嬤見宋舞霞說起陸博濤,臉有戚色,擔憂地喚了一聲。只是有些話她還是不得不說,只得硬起心腸,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小姐,依老奴看,太后和皇后一定是商量好了,想利用您與陸家的婚事把您逼上絕路……”
“絕路?”宋舞霞想了想,搖頭:“絕路應該還不至於吧?”丁楚所擔心的事她也不是沒想過,但以她現代人的想法,覺得只要男人配合,僞造一塊新婚夜的元帕是不難的,所以並不擔心自己並非黃花閨女。
趙嬤嬤見主子還是不緊不慢地,焦急地握住了她的手,急切地問:“小姐,容老奴問一句逾矩的話,當日您中毒之後,可曾與丁公子……與他……”想到主子畢竟是未出閣的,她說不下去了。
宋舞霞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隨即說:“當時他也是迫於無奈。”想到古人都是十分保守的,她只能反過來安慰趙嬤嬤,“我幾次死裡逃生,比起性命,清白只是其次的……”
“小姐啊!太后與皇后想逼你與陸公子成婚,一定是想借陸公子父母之手把你殺了。老奴知道,陸公子對小姐十分真心,只是,一個‘孝’字,到時恐怕小姐一定會命喪陸家!”趙嬤嬤心急如焚,把名門世家選媳婦,特別是嫡長媳的嚴苛條件,以及史上一些成婚之後在短期內“病故”的先例說了。
雖然早已知道自己與陸博濤終究是無緣的,但聽到趙嬤嬤如此分析,宋舞霞依然有些難過。她剛想收拾心情,就聽趙嬤嬤似自言自語般說道:“小姐不能一世不嫁人,可陸公子是世家嫡長子,丁公子又只是商賈,以小姐郡主的身份,是斷不可能下嫁商人的……”
難道皇帝就因爲這兩點,所以認定我最後只能誰他擺佈?宋舞霞忍不住揣測,隨即笑了起來。如果她是古人,也許她會覺得走投無路,但很不幸的,她不是。
“嬤嬤,嫁人不嫁人的,以後再說,我想知道,你說的黑衣,灰衣,他們的指揮使是什麼人?也是朝廷官員嗎?我們有辦法去結識他們嗎?”她覺得只要是人,都會有弱點,暫時來說,她首先要知道,追殺她的人是誰派出的,再循此去追查動機,瞭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很可惜,趙嬤嬤搖頭,很肯定地告訴她,除了皇帝和組織內的人,根本不會有旁人知道指揮使是誰。
“那以前服侍過爹爹的那些老人呢?難道真的一個都不剩了?”
見宋舞霞問得焦急,翠羽在一旁插嘴:“奴婢聽丫鬟們說,王府中的下人,不是宋修文大人從原來的府裡帶過來的,就是新買的。以前的老人似乎一個都沒有。還有一些是宮裡賞的。”
“你肯定?”宋舞霞愈加覺得奇怪。如果不是暗藏着什麼事,用得着一個都不剩嗎?
翠羽想了想,答:“奴婢不敢十分的肯定,若小姐想知道,我可以藉着治病的名義,去向外院的媽媽們打探一下,不過秋水閣中都是新人,這點奴婢可以保證。”
趙嬤嬤看着兩人一問一答,細細打量着翠羽,然後藉口讓她去取東西,把她支走了,這纔對宋舞霞說:“小姐,宮裡的事,顯然是皇后娘娘在最後一刻反悔了。可是爲什麼那麼匆忙?如果不是突然發生了什麼事,皇后怎麼可能在您面前駁了太后的面子……”
“嬤嬤,你想說什麼?”宋舞霞對趙嬤嬤支開翠羽的行爲十分不解。
“老奴想說,這次隨小姐進宮的人中間有皇后娘娘的人……”
“綠桑是蘇四孃的陪嫁,其他隨我進後宮的人,李嬤嬤是您介紹的……”她看了一眼被翠羽虛掩上的房門,搖頭:“不,我不相信。”
“小姐!”趙嬤嬤也不想相信這點,但她只是就事論事,繼續提醒:“如果這個猜測是對的,那麼就能引申出另一點,宋大人恐怕並不是表面這麼簡單。”
她這麼一說,宋舞霞馬上明白了。直到她進宮,皇后娘娘才得了某個消息,那就證明,在這之前,那人根本沒辦法把信息送出去。蘇四娘看着厲害,可是她讓丁文長混進了她的房間,丁家的人幾次給她送過訊息。
府中的下人何時開始小心翼翼的?
宋舞霞馬上想到了皇上微服出巡的那晚之後,也就是宋繡屏出事之後。如果宋修文一心想攀附皇上,那麼他應該很高興女兒搭上了鄭晟睿,可事實似乎並非如此。隱隱地,她覺得宋修文並不是宋維德那般,非常熱衷把她“送”給皇上。再想想陸博濤對宋修文的評價,宋舞霞突然想都一個更可怕的猜測,急急問:“嬤嬤,爹爹沒有兒子,如果要過繼的話,是不是非他不可,還有其他選擇嗎?”
“按照一般情況,如果是平民百姓,都是過繼兄弟家的次子,宋維德大人只有一個次子,就是現在的昌平郡王。不過也有從旁系過繼的情況。宋太傅位高權重,繼承的又是王位,依奴婢想,宋修文大人應該是禮部選出來,然後交給皇上定奪的。”
宋舞霞無法從趙嬤嬤的話中明確地判斷出宋修文會不會因爲想承爵而殺了自己的伯父,再說他真的手長得能在太傅府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