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了三更,偌大的寢殿中,只剩宮燈靜靜的散發着幽幽的光芒,燈罩的絹紗上繪了彩色的鳳,火光透過,在五色錦緞的帷帳上投下繽紛的炫色,將整個寢殿籠罩在一片夢幻般的氛圍之中。
涵因坐在雕纏枝葡萄螽斯大榻上,心情沒來由的低落,很多事情都是她明知道的,但是還是難受,涵因還依稀記得,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前,自己是很喜歡讀各種小說的,有宮斗的,也有純愛的,內容忘光了,只知道那裡面的女主都很爽,要什麼有什麼。
而她在這裡,越往高處走,就越覺得戰戰兢兢,越覺得寒冷。當年是她有意無意的將李湛一步步引入這個權利場中,現在卻來懷念一家一戶的夫妻生活,是不是太矯情了。她把自己縮進被子,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怎麼沒睡着?”涵因正在出神,一個聲音打破了她的胡思亂想,竟是李湛來了。
“不是說今天有軍情,就不過來了嗎?”涵因問道。
“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洛陽那邊有消息過來,大家商討一下,反正還是按照既定的戰略走下去,沒什麼大不了的。”李湛笑道。
涵因“哦”了一聲,說道:“吃飯了嗎?”
李湛笑了:“哦,好像還真忘了,商量的時候也沒顧得上,你這麼一說,我倒是餓了。”
“我叫小廚房煮東西給你吃。”涵因笑道,說着叫進來蘭兒吩咐。
蘭兒笑道:“有宵夜,都是現成的,在火上煨着。怕王爺、王妃晚上餓。”說着出去吩咐把宵夜端進來。
涵因一看,是一碗雞湯,幾塊酥皮炊餅,加上點新鮮的小菜。也跟着吃了點。
飯畢,李湛方說道:“嗯,你吃了東西果然氣色好多了。”
蘭兒在旁邊笑道:“老爺這麼一會兒吃了兩頓,晚間可別存了食,我把山楂糕拿來了,您吃兩塊。”
涵因方知道李湛在前頭已經吃過了,這會兒是專門陪她吃的,她今天心裡不痛快,根本沒心思吃飯,李湛大概進來之前笑道:“我不過就是沒什麼胃口罷了。”又瞪了蘭兒一眼。埋怨道:“這小蹄子愈發口無遮攔了……”
李湛示意讓蘭兒等人退下,笑道:“說說唄,怎麼了。”一邊說。一邊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山楂糕,笑道:“嗯,這個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你也嚐嚐。又夾了一塊送到涵因嘴邊。
涵因一笑,吃了,心想:男人永遠不會覺得收幾個小娘子有什麼不對。
李湛推推她,笑道:“怎麼,生氣了?”
“我沒事生什麼氣。”涵因別過頭去。
“沒事?不像啊,我怎麼聽說慕雲一回來。你就不自在了,本來我還想把香草她們送走呢……”李湛嘟囔道。
涵因忽然心中一股氣衝了上來,提高了三分聲音:“送走?那之前幹嘛接回來。這算什麼,直接跟天下臣民說我是個妒婦,不配母儀天下好了。”
李湛把涵因的頭擰過來,笑道:“果然是吃醋了,我的涵兒還跟以前一樣。”
“哼。你在武威,想找多少女人。就找多少女人,反正我眼不見心不煩。”涵因冷笑。
“就她們三個,都是你的人,別的真沒有,不信你可以把回來的人都問一遍。”李湛笑嘻嘻的勸着。
涵因嘆了一口氣,這個時代的男人哄女人的思路真是彆扭啊,李湛覺得這幾個丫頭是她安排的,所以他收了也沒什麼不妥,而且他沒有亂收其他女人,是給涵因莫大的面子。
涵因“嘁”了一聲,說道:“誰要管你。”
李湛把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笑道:“以後都歸我們涵兒管,好了吧。”
“算了吧,以後外頭不知道要往宮裡塞多少丫頭呢。我才懶得管。”涵因白了他一眼。
李湛“哈哈”一笑,說道:“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現在只想跟老婆好好過日子。這些都你說了算。”
“你忘了,我是妒婦來的……我要是一個都不許呢。”涵因故意說道。
李湛笑道:“不許就不許吧,之前你在武威的時候,我說過什麼了。”
“你可別後悔。到時候看中了哪家的漂亮小娘子,可別怪我不解風情。”涵因撅着嘴。
“不後悔,這有什麼可後悔的。”李湛捏了捏涵因的臉蛋,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我是那種人嘛,你也太看低我了,難道我是那種好色之徒不成?君子一諾,重於千金,我既然答應夫人了,自然不會出爾反爾。”
兩個月後,經過艱苦的戰鬥,洛陽終於攻下了,好消息鋪天蓋地的傳來,至此李湛已經在爭天下上握有了雄厚的資本。劉公公和王通龜縮在太原,拼命要守住壺關,而安祿山逃回河北之後,想要集河北的力量通李湛負隅頑抗。在蜀地,益州刺史自稱大將軍,據險自守,江南則亂成一鍋粥,今天這個打過來,明天那個打過去。
在愈發混亂的局勢裡,而李湛稱帝也提上了日程。李湛立的傀儡小皇帝楊琨開始下詔禪讓,而李湛則上表不受,如此三次之後,李湛終於“被迫”接受了禪讓,登基稱帝,以自己的封號爲國號,改元宏武。又給前代君王上諡號,立廟號,楊煦的諡號改成了“靈”,廟號昭宗,楊珣諡號“哀”,廟號“景宗”。而傀儡小皇帝則封爲息國公,給予禮待。
登基大典之後,涵因便從武德殿搬入了內宮之中。前面的大殿還在修,但並不影響涵因搬入坤寧宮中。宮人們已經開始稱呼涵因爲皇后了,反正這都是早晚的事情。
按照慣例,李湛稱帝后,就要開始追封自己的祖上、父母,還要冊封皇后,然而這件事偏在皇后這裡卡住了。
中書省上奏請封皇后,只提了涵因一人,而給原配劉氏的追封卻是貴妃,而李湛那幾個死去的妾也不過追了個正二品嬪位。
於是朝中立刻有人上書說不妥,原配劉氏是元妃,理應追封皇后,但另一方則說,當今唐王妃是前朝御封鄭國夫人,本來就是尊位,且出身冠族,豈是劉氏的身份可比,因此劉氏不可追封爲皇后。雙方都開始引經據典,從儒家經典,吵到前朝事例,誰也說不服誰。
涵因在這場爭論中不發一言,也不去試探李湛的態度,彷彿這件事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殿下,諸位皇女求見。”因爲涵因還未正式冊封,但稱殿下總歸是沒錯的。
來的是李湛出嫁的兩個女兒,一個是和原配所生的長女李令玉,另一個是李湛過繼的女兒李令紋,而李令綺作爲楊煦的嬪妃被劉公公帶到了洛陽,李令嫺則跟其他李家人一起死在了徐知孝手裡。
涵因在宮女的簇擁下,到了前頭,卻見到三個女孩,除了李令玉和李令紋意外還有一個並不認識。這個女孩眉眼精緻,一頭烏髮愈發襯得肌膚如雪,神情中帶着三分嬌憨,七分嫵媚,倒是個難得一見的可人兒。
衆人給涵因行禮,涵因先說道:“這些日子天氣雖然暖喝了,但雨水多,姑娘們還是要注意身子?”
李令玉雖然表情恭敬,但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竟沒有接話。李令紋忙笑道:“我們很好,母親也要保重。”
涵因這才問道:“這是誰家的姑娘。”
李令玉彷彿這時才收回神思,笑道:“這是韋家的表妹叫如幽,一直想要進宮見識見識,我想着母親也就這些日子得空,往後要主持宮務,未必得空,就擅自做主帶來了,母親不會見怪吧。”
“是奴家不好,一直求着姐姐帶我進宮一回,請殿下恕罪。”那女孩也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聲音悅耳動聽,配上這樣的姿態當真是我見猶憐。
那如幽忽然感受到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壓力,心裡蹦蹦亂跳,也不敢擡頭看,過了好一會兒,那壓力才消失。
涵因嘴角劃出一道笑容,但卻未帶絲毫笑意,說道:“都是親戚,常進宮來走動自然是應當的,只是如今宮禁不嚴,也就讓你胡鬧這一次,往後規矩多了,還要跟內侍省報備。”
李令玉僵笑着應了。
涵因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兩個便替我待客吧,帶如幽好好逛逛御花園。蘭兒,派人好好跟着,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都伺候周全了。”
蘭兒應了,三個女孩給涵因行禮告退了。
從坤寧宮出來,走在向御花園的路上,李令紋讓下人們遠遠跟着,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李令玉聊着天,不過說些這個花好看,那個景漂亮的閒話,在一個小道轉彎處一拐,看不到旁人,她忽冷笑道:“有些人就是不知足,弄些有的沒的,打量母親看不穿。”說着又掃瞭如幽兩眼。
如幽臉憋的通紅,卻不敢答話,李令玉臉上掛不住了,說道:“妹妹這是什麼意思?我確是不懂了。”
李令紋冷笑兩聲,說道:“我不過是個過繼來的,如今已經佔了大便宜,我還能說什麼。姐姐好自爲之吧。”說完對後面跟着宮人說道:“我要去看小妹,帶我去吧。”說完,給李令玉福了福身便走了。
李令玉滿臉尷尬,好容易把面色平靜下去了,咬咬牙,對如幽說道:“正好,父親要下朝了,我們走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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