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看清上面的字的同時,白楊的臉色倏然一變,他果斷道:“你不許去!”
一貫風輕雲淡到看似對什麼都很不上心的男子,很少有這樣激烈的情緒,此時此刻的他看上去竟有些黑暗的氣場,整個人周身都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氣息,室內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分。
文佳被他嚇了一跳,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和她發過這麼大的火,她轉過頭看向他,真的是一頭霧水,“幹嘛呀?爲什麼不能去?這是全球骨科醫師的醫學峰會,會去很多頂級大咖,就連倫敦惠靈頓醫院的尼古拉斯庫倫都會去,這可是世界冠軍的主治醫生,聽他講課,能學到很多東西的!”
白楊看着她,急促地呼吸着,一隻手緊緊地拽着手裡的邀請函,另一隻手緊握成拳,手上青筋暴出而不自知。
聽到文佳的話,他好像聽到一個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冷笑一聲後不屑地道:“笑話,不就是一個尼古拉斯庫倫嘛,我的女人想見他還需要費那麼的周折?你要是想見他,我來安排,根本就用不着你去京南!”
“那能一樣嗎?”即便脾氣再好,文佳此刻也被白楊給氣到了,她說:“單獨見他和會場上見他能是一個效果嗎?白楊,如果想要在這個圈子裡發展,我需要和同行溝通,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哼!可是文佳的話白楊根本聽不進去,他壓根兒就沒辦法接受她回國的事兒,他花了那麼大的精力才把她從顧凌風身邊搶過來,四年的朝夕相處,他已經徹底離不開她了,萬一回國,看到國內熟悉的一切,她突然醒了怎麼辦?催眠這個事兒,誰也不敢保證有效期是多少。
再說了,萬一到了國內,有人認出她來,他又該怎麼辦?
這裡是英國,人生地不熟的,他們可以大隱隱於市,但是回國之後呢?
他真的不敢保證她還能像現在這樣信任他,幾乎沒有保留。
白楊道:“只是想要和同行溝通,用得着你特意回一趟國嗎?英國沒有骨科醫生嗎?還是美國沒有?瑞士、法國、德國?世界頂級的醫療資源什麼時候往國內傾斜了,我怎麼不知道?”
白楊說話的語氣很衝,文佳覺得他這頓火簡直髮的莫名其妙,她說:“你把邀請函給我!”
“不給!你不許去,我說了不許,就是不許!”
白楊的情緒很激動,他像是個賭氣的孩子似的,直接伸手把邀請函都給撕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阻止文佳回國一樣。
看着一分爲二的邀請函,文佳也怒了,她本來就是有些辣妹子的脾氣的,即便被催眠了,秉性卻不會改變,文佳把手裡的書丟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白楊,你有病吧?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撕我邀請函做什麼?你撕了它我還有電子版呢,打印出來就又有了,你撕的過來嗎?你說不許我去,你總得給我一個不許我去的理由吧?這樣莫名其妙地發脾氣算什麼?”
理由?
真正的理由他能說嗎?
白楊心裡憋的要
死,偏偏又說不出什麼話來,只覺得頭都要快氣爆炸了,“你想要什麼理由,我說了不許去你就是不許去,哪來那麼多廢話?”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文佳白了他一眼之後,直接將地上的邀請函撿起來,拎起包出了辦公室。
她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瀟灑,似是沒有半分留戀!白楊現在原地閉了閉眼,心中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一般,呼吸都帶着些痛意。
明明說好要陪白楊去艾伯特廣場畫畫的,文佳也不去了,出了醫院後,她賭氣似的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往火車站的方向走。
她是真的想不通爲什麼白楊不讓她回國,雖然沒有親人,但那裡畢竟纔是她的祖國,他們說的是那裡的話,應該要對那裡保留一份感恩的!
況且,內心深處,文佳是想要回國的,沒有人能夠接受空白的人生,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會做一個夢,夢裡的自己手腳被緊緊綁着,周身是無邊無際的海水,她想要自救卻真的無能爲力,只能任由無盡的海浪將她吞沒。
每次做這個夢,她都會被嚇醒,然後就徹夜的失眠,那種心底空落落的沒有任何寄託的感覺是真的是太難受了。
她總在想自己怎麼會失憶呢?只是發個高燒而已,怎麼就會失憶呢?
可是想了不下百次,終究是沒能找到答案。
既然無力變之,那就欣然受之,她從來都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她知道感恩,懂得知足,文佳總在想上天終究是厚待了她的,雖然沒收了她的記憶,卻給了她一個全世界最完美最疼她的男朋友。
四年的時間,白楊對她的愛文佳從不懷疑,不答應他的求婚只是因爲她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嫁了,那樣的話對白楊也不公平,他們既然是戀人,她就該找回自己的記憶,然後完完整整的嫁給他。
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朝夕相處四年,倆人也有鬧意見的時候,但白楊對文佳的妥協幾乎是沒有底線的,只要看她臉色變了,他幾乎是立馬就妥協了,從不與她爭執,所以真正意義上算起來,這竟然是他們四年來的第一次爭吵。
是爭吵,也是冷戰!
倆人住的地方距市中心有點遠,需要坐火車才能回去,她下了出租車,剛進火車站,手就被人拉住了,文佳嚇了一跳,回過頭一看才發現來人竟是白楊,他揹着畫板定定地看着她,臉色冷的跟冰塊兒似的。
但是文佳並不懼他,他看她,她也看他,嘴角抿成一條線,表情倔強的堅持着。
白楊二話不說就要拉着文佳進站,文佳卻現在原地紋絲不動。
“又鬧什麼?”白楊怒問。
“不關你的事,放開我!”文佳賭氣地想要甩開白楊的手,卻試了幾次之後都無能爲力,最後隨性也只得任他牽着自己過安檢,檢票,上車,一路上,倆人都沒有說話,這種沉默是金的氛圍幾乎能凍死人。
這種氛圍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早上。
週末不用上班,文佳是被餓醒的,她
起牀簡單洗漱了一下之後就來到廚房覓食,卻沒想到廚房已經有人了。
白楊正圍着圍裙煮麪呢,下廚的男人總有一種特殊的魅力,任誰都無法媲美,看到她來,他笑着道:“起牀了?餓嗎?面馬上就能吃了!”
腦海裡劃火柴似的,似乎有這麼一幕一閃而過,文佳突然覺得自己的記憶恢復了一般,她喃喃地道:“白楊,你是不是以前經常煮麪給我吃?”
抽油煙機的聲音太大,白楊並未聽清她的話,只以爲她還在爲昨天的事情生氣呢。
吃飯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再次聊到這個話題,白楊仍然堅持不讓文佳回國,文佳卻仍然堅持着,所以好好的氛圍就那樣崩了。
倆人各回各屋,文佳氣呼呼地將手裡的包丟在一邊就把自己砸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屍,她終究是坐不住了,世界頂級的醫學峰會啊,她是肯定想要參加的,這種機會真的並不常有,她非常珍惜。
白楊推門進來的時候,文佳正在試圖將撕成兩半的邀請函粘回去,見他進來,她迅速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像是兩把刷子刷過心房,白楊只覺得心裡癢癢的,久久不能平靜,他端着手裡的盤子問:“吃葡萄嗎?”
文佳抿了抿脣沒有說話,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白楊訕訕地笑了一聲,將洗過的葡萄放在她身邊,又爲她取來了透明膠布,文佳接過,沿着線條將邀請函粘回原樣,只是看着上面這個腳印,她越想越生氣,狠狠瞪了白楊一眼,“說吧,你來找我什麼事兒?”
“寶寶,咱們不回國好不好?”
或許是白楊此時的態度太好,或許是他的語氣太過可憐,文佳終究是沒有太過堅持,她原本就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的,見白楊這個樣子,心裡的氣也消了一半了,她抿脣看着他問:“你爲什麼不想讓我回國?”
“因爲我沒有安全感!”
聞言,文佳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沒有安全感,什麼意思?
白楊苦笑一聲,道:“寶寶,你大概不知道又有多害怕失去你,在曼城,我們是相依爲命的倆個人,但是回了國,身邊都是和我們一樣黑眼睛黃皮膚的人,說不定到時候,你找到了歸屬感就不會和我回來了?”
文佳張了張嘴,不由自主地道:“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你的過去我比你自己瞭解的多,就是因爲了解,所以我才知道你回去代表的意義的是什麼?
“我們現在這樣的生活不好嗎?朝九晚五,也沒有那麼多的紛紛擾擾,錢雖然賺的不多,但我也從未讓你餓着呀,爲什麼一定要打破現有的生活規律嗎?”
“可是……可是人總該是要前進的呀!”文佳說:“白楊,實話跟你說吧,我這次回去,看的確存了故地重遊的想法,你之前和我求婚,我都拒絕了,並不是說我不想嫁給你,而是就那樣不明不白的嫁了,我覺得很不安,這次回去,不管結果怎麼樣,不管我能不能找回記憶,回來之後,我們就結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