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天邊，夕陽和海平面齊平，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緋紅，似是血的顏色。
看着白楊垂下的雙手，南汐連反應都忘了，好半晌之後，她似是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白楊！白楊！”南汐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爲手腳無力，中途還摔到過白楊身上一次，她白皙的臉上沾着白楊的血，衣服上也被他的血染溼了一大片。
白楊身上中彈的地方還在不斷地向外滲血，南汐把手摁上去幫他止血，可是她的手顫抖的厲害，根本就使不上勁兒，血液不斷地滲出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她的手就像是剛從血盆裡撈出來似的往下淌着血。
南汐是醫生，可她從來不知道人身上會有那麼多的血，具象的數字從來都沒有抽象的事物更讓人震撼，白楊似是要把他全身的血液都流光似的，血液在船上染開一大片痕跡，和天上紅色的晚霞交相輝映着。
“白楊，你不要死，我求你不要死……”南汐跪在地上痛哭，她是第一次覺得生命這麼無常，這麼脆弱，明明不久以前，他還在爲她畫畫的，畫面那麼鮮活，她恨白楊，怨白楊，但前提是他要活着。
他要是死了，她就算是想要恨他，恨意又該在何處安放？
更何況，愛之深，責之切，人非草木啊，四年來的寵愛和依賴都是真實存在的，白楊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他對她好，不因別的，就只是因爲她是她，他的愛純粹偏執而且毫不掩飾。
她就算是顆石頭，也該被焐熱了，南汐真的不願意看到白楊就這樣死掉，只是不住地重複着一句話：“白楊，求你了，你不要死……”
看着自己的老婆爲了別的男人哭成這樣，顧凌風心裡自然不好受，只是，此時此刻，他也無暇顧及那麼多了，因爲他自己的心情也極其複雜，對於慕容夜，他始終是存了幾分愧疚的。
這麼多年來，他總是想如果當年自己沒有利用慕容夜去抓慕容
蘇？他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或許他們會是最好的哥們兒，形影不離。
或許慕容夜會是才華橫溢的畫家，流芳百世。
可是，這世上，一切的事情都沒有如果。
年少癡狂，他爲了完成任務終究是不擇手段了。
捫心自問，真的問心無愧嗎？顧凌風自己也不知道！
他擡頭看了看遠處的天空，只覺得眼前的空氣都變的五彩斑斕的，他昂了好一會兒頭，纔將眼裡滲出的液體咽回去。
軍醫來到船上想要給白楊治療，可是南汐一直抱着他的身子在哭，哭聲撕心裂肺，聞着無不動容，軍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帶着求助的眼神看向顧凌風。
顧凌風上前將南汐拉開，安慰道：“小汐，先讓軍醫看看好嗎？他會沒事的！”
參軍這麼多年，執行了無數次危險係數極高的任務，這是顧凌風第一次希望被抓的人能平安無事。
南汐的身子癱軟一片，顧凌風將她摟在懷裡，感覺到她全身都在顫抖，他毫不懷疑，他若此刻放手，她會立刻摔倒在地上。他只得緊緊地抱着她，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
“媽的！”林皓受不了這麼壓抑的氣氛了，低聲咒罵道，“慕容夜活到這地步也算賺了！”
即便此刻死了，他也曾在這個世上絢麗地燃燒過了。
林皓的話音剛落，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哀嚎，像是大提琴斷絃時發出的悲鳴，南汐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壓力地哀嚎出聲，“啊啊啊啊！”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救不了他，她是那麼的恨他，但是又那麼的不忍看他死，矛盾的心情真的快要將她整個人撕裂了。
這一聲哀嚎似是用了她全身的力氣，隨後南汐便全身無力地暈了過去。
南汐發起了高燒，在海里泡過，又承受了那麼大的心理打擊，她的身體終是撐不住了，藥也用了，點
滴也掛了，但是溫度反反覆覆的一直都降不下來，甚至一度燒到四十度。
目睹了這一切的顧凌風真是急的坐立難安，他問軍醫：“怎麼回事？怎麼又燒起來了？溫度不是已經降下來了嗎？”
“顧首長，顧太太的病不是用藥就有用的，她現在心理壓力太大了，再加上泡了海水，着了涼，纔會高熱不退的！”
顧凌風看了看躺在牀上，眼裡帶着無盡的心疼和自責，“那現在怎麼辦？”
“儘快安排轉移吧，不管是顧太太這邊，還是慕容夜那邊，我們帶的藥物都很有限，呆在這裡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顧太太如果還是一直高熱不退，就只能打抗生素了！”
他們現在還在懷柔島上，整個懷柔島已經被警方控制了，人員抓捕和清點也在進行中，顧凌風是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所以一到了島上，就忙的腳不沾地，既要安排逮捕人員的轉移情況，又要想辦法儘快和外界聯繫，還要安排軍醫爲慕容夜進行手術，甚至連南汐都顧不上，只能把她交給軍醫照顧，這會兒纔有空過來看看她。
“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顧凌風把軍醫打發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下他和南汐倆個人了。
南汐躺在牀上睡着，安安靜靜的面容無聲無息的，若不是起伏的胸膛證明她還在呼吸，顧凌風差點以爲她就要死了。他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牽起她柔軟的小手放在自己臉上，開始細細審視南汐的面容，她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清洗過了，整個人也不再像他抱她回來時的那般狼狽了，白皙的小臉看上去和五年前並無差別，歲月終究是愛惜她的，或者說，這五年來，慕容夜把她照顧的很好。
可是，面容無差別，心呢？心也能無差別嗎？
想到南汐那把抵在自己頭上的手槍，想到她看着自己時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毫不掩飾的恨意，顧凌風真的沒有自信能夠讓南汐重新回過頭來愛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