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山裡一片安靜，只隱約聽得到一些蟬鳴鳥叫，外公外婆很早就睡了，南汐睡不着，出來小院裡吹風，山裡的風涼涼的，打在臉上很舒服。
白楊在自己臥室聽到聲音後，也走了出來，見她盤腿坐在銀杏樹下，便走過去直接坐她身邊，“睡不着？”
“恩！過兩天就得走了，真心捨不得啊。”南汐指了指天上的閃爍的星空道，“回了京北就沒有這樣的天空了！”
所有的壓力都會接踵而來，而她這些天一直逃避的事逃避的人也終歸得去面對。
“你要是想這裡了，隨時都能回來！”
“怎麼可能。”南汐輕笑，“我爸爸不喜歡我來這裡的！”
連續幾天，白楊是第一次從南汐口中聽到她說起除了外公外婆以外的家人，想起照片的一家三口，他隨口問道，“照片上的人是你爸媽？”
啊？南汐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白楊說的是什麼，臉色明顯一暗，“嗯！”
“他們現在在哪兒啊？京北嗎？”
“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這是他們家現存的唯一一張全家福了，別的都被舅舅撕毀了，舅舅很討厭南子平，覺得南子平沒有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
這張還是南汐的媽媽從舅舅手中奪過留下來說是要給南汐長大以後留個念想的，至少她曾經是她爸爸媽媽愛情的結晶。
“抱歉啊，扯到你的傷心事了！”
“我還好，事情都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你別在我外公外婆面前說就行。”夜色下，南汐清清一笑。
或許是因爲安靜的夜總能扯到別人的傷，或許是剛好和南汐惺惺相惜，白楊竟然第一次跟人坦白了他的傷口，他說，“其實，你還好，至少你還有外公外婆疼，我都沒有見過我媽媽！”
南汐意外地轉頭看他，想不到他也會有這樣的遭遇，她以爲白楊的家庭條件一定很好，學藝術本身就是一個燒錢的專業
。
白楊被她盯的很不自然，轉過身子，和南汐背對背靠着，不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的脆弱，他說，“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很早就去世了，我是我哥一手帶大的！”
“爲什麼是你哥？你爸爸呢？”
“我爸有別的老婆，很不着調的！”
“好吧！不過你別難過，我爸也不着調！”南汐嗤嗤地笑道，“媽後了爸爸也就後了，我爸根本就不管我！”
白楊輕笑，沒說什麼。
“我們這樣也算是天涯淪落人了是吧？”
“你說是就是吧！”
相似的遭遇，徹底了南汐的話匣子，這一晚，她說了好多話，這些話她在心中憋悶了許久，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索性把白楊當做一個樹洞，可以供她吐槽而隱藏秘密的樹洞，反正以後也不回再見面了。
南汐說，“我並不是從小在京北長大的，也是我爸爸和繼母結婚之後纔去的京北，之前就一直住我奶奶家裡，我不怪我繼母，真的，要不是因爲她，我就只能一輩子呆在山裡，是她給我創造了那麼好的條件的，作爲繼母，她人其實還是挺好的，至少在物質方面，她沒有虧待過我，至於真心接受我，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誰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誰就是聖母。”
“呵呵，其實在最開始把我接到京北的時候，我繼母還是真心對待過我的，我也很黏她，但是後來有一次他們說要把我送回西南的奶奶家寄養，我當真了，當即就哭着不幹了！我不想回奶奶家，真的，在那之後我繼母就再也不願意帶我出去玩了，我聽到她和姥姥聊天，說我沒良心，是白眼狼，養不熟！枉我奶奶照看了我那麼久！”
“其實我也不是因爲不想過苦日子纔不回西南的，小孩子哪懂那些啊，誰對她好她就跟誰，我不想回奶奶家是因爲奶奶會打我，她重男輕女，她只疼哥哥們，所以我討厭奶奶，即便現在長這麼大了都還沒法釋懷，所以即便回了西南，
我也不去看奶奶！就呆在姥姥家，哪兒都不去，不過我奶奶看起來也不在乎，她根本就沒把我當做她的孫女！”
“人家都說媽後了，爸爸也就後了，你別說，還真是這麼回事，我爸爸他從小就不怎麼管我，我長成現在這樣，全靠自學成才。你想啊，哪家的爸爸，會告訴女兒，有事別回家，電話聯繫就好？他也就會這麼欺負我，把南露寵的跟寶貝似的，也沒見他小女兒多爭氣。”
白楊沒想到她會對他說這麼多話，更沒想到她的經歷是這樣的，她的性格很好，他還以爲她一定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但是此時此刻聽到他這麼說，他心裡酸酸的。
有些話南汐說的語無倫次，甚至前言不搭後語，但他仍然能聽出她在繼母冷暴力生活下的委屈，聽出她對妹妹能有幸福家庭的羨慕，甚至有些賭氣似的小小嫉妒，突然覺得她的遭遇比自己還慘。
至少哥哥嫂子是真心對他的，在家裡，他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那天晚上，南汐嘰嘰咕咕地說了很多話，一直到歪着頭靠在白楊背上睡着都還在嘀咕。
“寶寶，寶寶！”南汐不肯告訴白楊她的真實名字，所以這些天，他都是跟着外公外婆這麼叫她的，倒是很親切，有哥哥疼妹妹的寵溺，或者情人之間獨有的寵溺。
山裡的夜很寂很冷，白楊怕南汐就這樣睡着會感冒，想要給她披件衣服陪她再在外面待會兒卻苦於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最後只得起身將她抱回她的小臥室。
那一晚，月光很好，在那如水的月色下，他偷偷吻了她，生平第一次，如此滿心歡喜珍惜地吻了一個女人，小心翼翼。
“寶寶，如果你想要的溫暖我能給你？你想要的親情我也能給你，只要是你想要的，即便負了天下，我也能給你，這樣的話，你可否也陪着我一起走下去？不離不棄？”
註定是沒有回覆的，白楊在月光下清清一笑，盯着南汐清理的面容，注視良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