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華和淩氏從回來後,綰華就一直躲在屋裡不見人。韶華也懶得自討無趣,讓初荷給她拆了繡好的鴛鴦,初荷猶豫着,“五娘子,要不剩下您接着繡吧,這拆比繡還難。”早知道韶華會讓她拆掉,她就不攤這個好心了。
可韶華卻不以爲意:“你怎麼繡上去,就這麼拆下來。先生給我的功課,就算我做不完,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問都不問一聲,就拿了去,敢情你是當自己是五娘子了?”初荷被嚇得連聲道不敢,看着自己熬夜辛苦趕出來的鴛鴦,只好哭喪着臉全部拆掉。“做人要言而有信,我知道你於我是好心,但你不能陷我於無信。”
接着支開幼菡去給她找個毽子,在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裡,她想不出還有什麼運動可以強身健體。沒得出門,就沒得騎馬,就不提爬樹上瓦了,只怕他們又以爲她發瘋。
幼菡不敢多問,喏喏地跑去尋來,看着韶華從踢了三四個就氣喘吁吁。到後來,慢慢熟練起來,一口氣連着踢上十幾二十個都不停斷。沒有韶華吩咐,她就乾巴巴地站在旁邊,陪着初荷把繡好的鴛鴦拆掉。
直到韶華一個人實在太無聊,才讓她加入,但幼菡踢毽子不如韶華熟練,三回總是要掉兩回。於是,她便叫來院子裡所有會踢毽子的丫鬟,全部出來陪她踢毽子。
次日去請安時,累得險些起不來身。幸好熹園告知,這幾天淩氏太忙,讓她不必過去請安,好生在院子裡做功課就好。
自從多了踢毽子這項活動,韶華的日子就充實多了。基本是每天早上都要起來踢幾下毽子,暖個身,然後壓壓腿下下腰什麼的。雖然身子骨不比以前柔軟,但好在每天有事無事地運動,臉色一日*比一日紅潤粉撲。她基本就是在練琴和踢毽子之間,抽空擠出點時間繡幾下鴛鴦,把手指扎到沒地方可以扎就起身找別的事。
但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吃飯起牀,韶華讓初荷幼菡把東西放下後,就遣她們下去,沒有旁的事都不讓她們靠近。幼菡倒還沒什麼,只是初荷看着心裡着急。
“五娘子,三娘子來了。”初荷站在門口喊了一句。
綰華有些好奇,打量了初荷一下,邁步進屋。韶華正好把針線收拾好,迎了出來。綰華笑道:“難得你肯這麼挺好留在屋子裡做功課。”
“三姐姐都不愛搭理我,我無處可去,只能呆在屋子裡了。”韶華佯作可憐,然後又笑開,走上前挽着綰華的手臂,“三姐姐真不夠意思,別人倒也算了,我可是你同胞妹妹,這麼大的事也瞞。”
綰華聞言,粉頰微紅,拉着她到內屋坐下,“這也不算瞞,事出有因。我這不就來跟你解釋了嘛。”
“有什麼情況?”韶華半個身子壓在矮几上,蹭在韶華耳邊問道。“三姐姐,你倒是說呀!”
“好妹妹,你別催嘛,讓我想想。”綰華紅着臉,囁嚅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還記得前些日子,阿孃和爹爹吵起來那天嗎?”韶華點點頭,“嗯,那天我們還出街呢。可是這跟你定親有什麼關係?”
綰華穩住了呼吸,然後才道:“原本我也以爲阿孃是因爲七娘的關係才和爹爹吵起來。過兩日後才知道,原來阿孃是和爹爹談起我婚事時才鬧的不開心。阿孃原是相中安慶侯爺的外孫衛三郎,父親是個國子監的,官職不高,但世家清白殷實。聽說衛三郎在兵馬司領了份差事,頂頭上司就是安慶候的嫡子,也就是他親舅舅。可爹爹與安慶侯府素來不和,便責怨阿孃擅作主張。”
“就因爲這個?”韶華不可思議地問。
綰華幽幽嘆了口氣,“也不全是,阿孃是求穩,她倒不想要什麼高門大戶的,穩穩當當纔是。再說衛三郎有親舅舅扶提,將來也未必不能成事。可爹爹一是覺得我低嫁不值,二是生怕往後七娘出門時尋不到好親家。你想,我若是低嫁了,你越我過倒沒什麼,可七娘怎麼都不能越了我上面去。而若是我高嫁了,將來不論是你,還是七娘,可以擡顯你們的身份。”說着,綰華心有不甘,“爹爹到底還是心疼她。”
“這麼說,這次是趁爹爹不知情,去跟衛家結親?”韶華對李勳卓還不夠了解,不好發表評論。
“怎麼可能!”綰華嗔叫了一聲,“是,藩國公的侄孫,英華郡主的次子。”
“啊?!”韶華驚呼一聲。
這跳躍性也太強了吧,怎麼就變成一個侯爺的外孫就變成還是國公的侄孫,還是郡主的次子?
如果她沒記錯,這英華郡主是先帝欽封的。不過跟她當初的安西郡主不同,只因爲英華郡主原本是欽天監的獨女,太后的外甥女。因自小就進宮陪着公主一起,先帝便賞了個封號給她,還把她許給養在藩國公的侄子。而說起藩國公的侄子,年輕時也是個風流人物,因父母早逝,所以自小養在國公府裡。但他並沒有恃寵而驕,而是勤學苦練,考了個武探花,奉職金吾衛。
要說這藩家郎君身份高嘛,綰華倒也不是配不上,可是多了郡主母親的稱號,始終還比旁的人多一些殊榮。但更重要的是,這樣的人怎麼會落到綰華身上來。
韶華被這些關係給繞亂了,綰華羞得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別嚷嚷行不,我還沒說完。”韶華無辜地聳了聳肩,她明明一句話都沒說,“我也知道這好事本落不到我身上,只是聽說聖上有意要讓藩二郎尚公主,郡主還打算讓次子效仿三王府的世子弘方,也去考取個功名,揚眉吐氣一番,所以急忙想尋個娘子定下來,拿定的事等藩二郎秋闈後再說。”
這麼一說,韶華就明白了。如果藩家郎君尚公主,他往後的仕途不說,英華郡主原本高人一等的身份頓時就被未來兒媳婦給壓制到了。雖然她孃家出了個太后娘娘,可她到底已經是外嫁出來,如果沒有郡主這個名號,也沒多少人會那她當事。好不容易風光了這些年,沒理由娶個金貴的媳婦回家供奉着。這鄰近秋闈了,就算看上哪家娘子,又生怕打擾到兒子考試,只好央國公夫人出面,幫她掌掌眼。
國公夫人年輕時就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經她手中也撮合了不少金童玉女。如今不是說是自己養大的侄孫,就是旁的人家,她也樂意出手。正好最近淩氏跟國公府走得近,一想到她有兩個女兒,便跟英華郡主提了提。英華郡主一打聽,淩氏是李閣老的二媳婦,丈夫無官職在身,但也掛了個舉人的功名。況且李閣老親自爲孫女聘了容嬤嬤在府上教習,當下就答應了,請國公夫人從中幫忙。
淩氏一接到消息,緊張得不得了,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這麼好的事就砸到她頭上,不對,砸到綰華頭上來,當晚跟李勳卓討論一番後,決定次日帶着兩個女兒前去赴約。
只可惜韶華起得晚,淩氏心想,英華郡主定得這麼急,想必待藩二郎秋闈後就要定下的。韶華畢竟還沒及笄,去了也不頂事,索性就不理她,帶着綰華直奔國公府。
因爲一切都是事出突然,前頭雖然沒有答應衛家,可是雙方都算掌了眼。所以淩氏不敢大出頭,生怕被衛家興師問罪。反正和藩家的信物一交,只得秋闈後藩家上門拿定,衛家也不好說什麼。屆時,綰華在家待親,藩二郎則全心應付明年春闈。不說沒旁的心思,就是有,英華郡主也不允許。
想到明年女兒能風光大嫁,女婿不但是郡主嫡子,又是正經科考出身,不提得有多風光。
“所以,現在只是私下決定,還是要秋闈後才走儀式咯?”得到綰華的肯定後,韶華蹙眉,若有所思,“那衛家怎麼辦?”
“又沒交換信物,更沒拿定,還能怎麼辦。”綰華白了妹妹一眼,忽然,眼睛一亮,興奮地對韶華說道:“你猜,我那日在國公府遇到了誰?”
“誰?衛三郎?”韶華故意調侃。
綰華沒好氣地扭了她一下,“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這個人,八字沒一撇,傳出去,讓郡主娘娘聽到了怎麼辦。”
韶華故意做了個鬼臉,小聲道:“還沒過門呢,就開始擔心了。”卻聽到綰華威脅性地“嗯”了一聲,她連忙狗腿地笑開,巴巴望着綰華:“三姐姐見到誰了?”
“這還差不多。”綰華對韶華的轉變很滿意,“我見到嚴家郎君了。”
“哦,嚴家郎君,嚴……嚴愷之?!”韶華重複一了一遍,忽然整個人清醒過來。張大了嘴,鼓圓了眼睛看着綰華點頭,不知怎麼地,忽然間有種想扇死自己的衝動。
天啊!嚴愷之居然出現在國公府,而她原本有機會見到他的,就被自己貪睡給錯過了!
早知道她就寧願盯着黑眼圈,見上他一面,也好過留在家裡,跟錦華她們大眼瞪小眼,鬧得一肚子氣。這麼一想,韶華就氣得更加牙癢癢了。
綰華根本沒空理會韶華複雜的內心活動,兀自說道:“我還是頭一回這麼近見到他。以往也就是聽的多,遠遠見着幾回。不過,跟大哥哥比起來,要顯健朗英氣許多,可又比二哥哥白一些,也不像二哥哥那般魁梧。”綰華完全變成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看得韶華心裡直彆扭。撲過去,雙手扳正她的臉,一字一句認真地說:“三姐姐,你已經有人家的了,別再念想其他郎君。小心讓郡主娘娘聽到就不好了!”
韶華用綰華的話堵回去,嚇得綰華連忙回神,想起這是在自己家中,惱了她一眼,“你懂什麼!你出去問問哪家娘子對四君子不念想的,橫豎是指望不上,念想一下又不會怎麼樣。”綰華的意思是,這四君子是公認且公開的懷春對象,就算被知道,也不會遭人取笑。“你自個兒不也念過。”
“這不一樣!”韶華悶悶地嘀咕一聲。一想到她就這麼白白錯過一次跟嚴愷之見面的機會,韶華懊悔得想拿塊豆腐撞一下。“他去作甚麼?”
“我倒不知了。”綰華搖頭,心裡卻想,國公夫人算是出了名的月老,上國公府能有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