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烈焰般的大火在室內熊熊燃燒起來,火光沖天的灼熱光亮中,一雙‘迷’惘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被大火無情掠過的東西。
她每天睡覺的小‘牀’被燒了,沒有了;媽媽打她的那根皮帶也沒有了;還有她最害怕的那個衣櫃……那個帶給她很多很多恐懼的衣櫃,此刻也在熊熊大火中化爲灰燼。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房子沒有,衣櫃沒有,連媽媽……也沒有了。
呆呆的大眼睛裡突然閃出一點悲涼的笑意,和她稚嫩的臉蛋不符合,小小的人兒蜷縮在灼熱的大火面前,輕輕的搖晃起自已的小身軀。
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她終於把一切都毀掉了,終於可以不用再害怕有人沒日沒夜的打罵她了。
終於……終於……
她,逃出來了。
“…啊!不是,不是我……”
商懷諍猛地推開房間‘門’,就看到昏‘迷’的甘宛已經醒過來,雙手抓着自已的頭髮,坐在凌‘亂’的被子中間悲傷哭訴:“不是我!不是!……”
“心肝!”
商懷諍黑眸一眯,快步走上去,把哭鬧不停的人攬進懷裡,輕聲安慰:“乖!別哭,我在這裡。別哭,你只是做噩夢而已。”
“嗚嗚……”
冰涼的淚水從甘宛眼裡一串串的滾落下來,她泣不成聲的緊緊扯着自已頭髮:“我不是,我很乖。”
“對,你是最乖的。噓……”
商懷諍抱着她,黑眸染上朦朧的光芒。自已的心肝現在正在承受着錐心之痛,而他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毫無用處地抱着她,說着沒用的話。
而且,他在不久之後,還要親手推她進入另一層更加痛苦的地獄。
“噓,我的心肝,別哭。我在。”
他暖聲的一邊哄她,一邊輕撫着她哭得‘抽’搐的背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商……”
甘宛心頭一顫,擡眸透過朦朧的淚眼看着哄着自已的男人,“商,我……我……”
她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伸手撫上他的臉龐,手指微微顫抖,清晰的感受他的存在,哽咽地着看他,痛極:
“我……我不能……”
再愛你了。
殺人兇手的她,還有什麼資格繼續去愛他?她沒有資格,她那麼骯髒,那麼不堪,怎麼配得上完美的他?以後怎麼還能光明正大地與他並肩而立?
真是諷刺。
曾經的她渡過多少艱難的時刻,遇到多少屈辱的挫折,以爲現在的自已終於憑着一已之力,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殊不知,最大的笑話就是她自已本身!
她是殺人兇手,是屬於地獄的人,怎麼能?怎麼能奢望真的可以毫無畏懼地站在陽光底下?
她不能!
“嗚哇!”
甘宛痛苦的哭喊出來,閉着眼睛,雙手突然發狠不停的捶打自已:“我不是人!我是殺人兇手!”
“心肝,心肝!”
商懷諍哽聲,連忙抓住她自虐的雙手,緊緊把她壓在自已懷裡:“別這樣!你這樣,我會憎恨自已的!”
憎自已的無能爲力,恨自已的一時輕忽,讓心愛的‘女’人墮進地獄裡。
要是他能早點銷燬那封信,她就不會知道那個秘密,也就不會忍受這樣巨大的痛苦。
“心肝…心肝……”
商懷諍壓抑的吸了口氣,摒的肺都疼,眸裡是她深不見底的痛苦模樣,他不斷呢喃着,不斷把溼熱的輕‘吻’落到她的臉頰,耳邊,嘗試穩定她的情緒。
“是我錯了,你別這樣。”
陷入到自已情緒裡的甘宛像沒有聽到商懷諍的話,也沒有感覺到他的擁抱,依然不斷地掄起雙手楸扯自已的頭髮,肌膚。
“我不是人!我是殺人兇手!”……
“心肝!別……”
商懷諍正要阻止她的瘋狂自虐,倏地甘宛身體一軟,再次在他懷裡陷入昏‘迷’。
“你對她做了什麼?”
商懷諍怒目瞪向甘宛身後的賴醫生:“我批准你進來了嗎?”
賴醫生鎮定的回答道:“甘小姐現在的情緒正逐漸失控,她把自已的意識鎖在自已的世界裡,聽不到你的說話,我不能看着她繼續自虐下去。”
說着,她伸手‘摸’‘摸’甘宛的額頭,繼續解釋道:“你放心,我剛纔給她注‘射’的是輕微鎮定劑,對她和孩子都沒有副作用的。”
聽到她的話,商懷諍薄‘脣’一沉,這才收回冷冽的眸光,把甘宛小心的抱在懷裡。
沈俞良和崔暖也走進來了,兩人眼眶都是微紅的,剛纔甘宛的痛苦哭叫他們全部聽了進去。
“老大……”
沈俞良看着甘宛,想開口安慰一下商懷諍,叫出兩個字後,安慰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來。憋了半天都憋不出半個字,沈俞良腳步一轉,頭也不回的往外面跑出去。
這裡的氣氛太沉重,他不忍心再待下去。
“宛宛,”崔暖俯下身子,右手輕輕的碰了一下甘宛的臉,極快的放開,“你會沒事的,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賴醫生,”商懷諍忽然開口詢問:“她記起了小時候的哪件事,應該只是會產生內疚的,爲什麼卻有‘精’神分裂?”
賴醫生:“這是因爲她心裡有難以承受的負罪感,而飽受折磨。小寶,應該是甘小姐小時候的‘射’影,出於對放火這件事的內疚,無意識的自殘,而本人卻不知道。”
“那她爲什麼會忘記那件事?”
照理來說,如果真的是她點火,那她肯定會記憶深刻,爲什麼第二天之後就完全忘記了那件事?
“我覺得當時點火的甘小姐應該是處於在解離狀態下。”
賴醫生儘可能向他解釋清楚:“解離就是把‘精’神和行動的一部分與‘精’神狀態的剩餘部分分離的無意識的防禦機制,出現在解離障礙、轉移障礙中。按照我的推測,當時的她因爲一直受到的打罵太多,潛意識裡不願意再忍受下去,從腦子裡分離出一個反抗的另一個人,所以她自己本身才會完全沒有印象。”
頓了頓,賴醫生堅持自已在書房的建議:“商先生,你要快點做出決定。要治療就不能要孩子,你應該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甘小姐的‘精’神狀況,她等不下去了。”
商懷諍幽深的黑眸久久的注視懷裡臉‘色’蒼白的人,然後眸光下移,靜靜看着她微隆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