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盯緊了他們她們,回國前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這話是最後通牒,郝助理自是不敢有任何懈怠。
從掌管帝皇以來,老闆還不曾如此掣肘過。
如今有人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如果不做些什麼,怕是那些人都要認爲霍三少戾氣已除,當作無害人了。
“有關霍家給我盯緊了,如若有人也參與了其中……”有些話適可而止,但聞言懂其深意。
霍家的平靜不過是表面,老闆如今的忍而不發皆因霍老爺子的存在。
他甚至臆想過,老爺子百年過後,霍家該是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是。”
霍慬琛不再言語,而是轉身看向緊閉的病房,眸色幽深
“霍先生,病人醒了。”適時,有金髮美女護士從病房內出來,用英語說道。
霍慬琛頷首,同時擡步朝裡走去。
病房豪華寬敞,不同於國內的白色,這裡偏向天藍色,暖暖的色澤不會讓人覺得那般枯燥。
可以容納兩人的病牀上,百里夢正躺在上面,臉上罩着呼吸罩,右手打着石膏,身體可見之處更是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傷口。臉色亦是憔悴得很。
如死水般的瞳眸在觸及進來的人時,眼底有光亮進駐,脣瓣更是不受控制的輕揚,她想要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成了嗚咽,那是經歷生死過後的膽顫心驚。
直面死亡,心底如何沒有恐懼。
有眼淚從眼眶滑出,似覺得太過丟人,百里夢偏開頭,卻扯動了傷口疼得她立刻倒吸一口冷氣。
“不要亂動。你身體多處骨折。”霍慬琛沉聲出言,同時轉身示意郝助理出去。
夢夢看似純然,但十分的要強,小時候便是如此。再苦再累再痛也不願在人前留下一滴眼淚。
這是她第二次經歷生死,噩夢重演,又如何不觸目驚心。
霍慬琛轉身剛走了一步,聽到動靜的百里夢立刻回頭,語氣有些急,“慬琛,你不去哪裡……啊……”更是試圖撐起身體阻攔,卻拉扯了多處傷口,痛得控制不住的驚叫出聲。
聞言,霍慬琛上前,雙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她到處都是傷,不敢胡亂觸碰她的身體。
神情有些銳利,“亂動什麼?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
他嚴厲的態度讓百里夢覺得有些委屈,咬了咬脣,語氣有些低,“慬琛,你陪陪我好不好?”
說完又要伸手,但被他一個眼神生生制止。
“我會呆在這裡,直到叔叔他們過來。”瞧着她委屈的模樣,霍慬琛寒着的臉不由緩了緩,就連語氣也柔和了許多,“我不是兇你。你傷得比較重,尤其是……”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眸光復雜,“尤其是你右手,粉碎性骨折,一定要好生休養,別落下什麼後遺症。”
百里夢卻在聽到粉碎性骨折後猝然瞪大了雙眸,她訥訥地看着他,就連語氣也是訥訥地,她問:“你說什麼?”
車禍現場很嚴重,他並未目睹現場,但從新聞上看到的,車輛被撞得面目全非,四死兩傷,同她一輛車上的司機助理紛紛遇難,她能撿回一條命實屬奇蹟,更別說還只是多處骨折,無其他更大的傷處。
“現在醫術發達,只要你配合醫生,你的手會好的。”有些話饒是霍慬琛也不願說的太滿,太滿也不過是欺騙。
粉碎性骨折,現在的醫術再發達怕也恢復不到最初,對日後影響是必然。與其給她一些不切實際的希望,不如一點點讓她面對現實。
“我的手會好的對不對?”百里夢茫然的睜着眸,她看着霍慬琛笑,她說:“我以後還是可以彈感情的對不對?”
她那般希翼的看着他,就好像他是她所有的陽光;是她的救命稻草,唯有他纔可以將自己拉出無盡深淵。
霍慬琛對上她絕望而又渴望的雙眸,他不是個會安慰女人的男人,更不會是那種心有千千結,可以爲女人許下不切實際諾言的男人。
他說不來那些安慰的話,可到底也沒能說些讓她絕望的話。他沉默的彎着腰,雙手還撐在她的兩側,一雙眉眼說不出的深沉。
鋼琴還可以彈,但要如以前那般精湛,怕是不可能。
霍慬琛不說,百里夢又如何猜不到。如若無影響這個男人又怎麼會這般沉默。
淚,像是斷線的珍珠,小時候他們一起去盤山,她步伐不如他們穩健、快速,被他跟慬聲甩在身後,她不滿那樣的距離,卻又倔強的不願主動開口讓他們放慢腳步,逼得自己不願加快,最後卻體力不堪的生生磕在了地面上,恰好就磕在一塊尖尖的石頭上。
膝蓋頓時磕出了個血洞,鮮血不斷涌出,她嚇壞了,也疼壞了。但饒是如此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今日,在時隔這麼多年後,她的右手粉碎性骨折,她知道那些所謂的“天才鋼琴家”的稱號將再無機會落在她的頭上。
她還可以彈琴,只是她的琴藝在他人耳裡不再是精湛,甚至無能匹敵。
代價太大,大得她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霍慬琛望着淚流不斷的百里夢,俊眉緊擰,她凝視着默默哭泣的她,須臾緩緩起身,再未開口。
……
待百里欽他們趕來時,百里夢已經昏睡了過去。
百里欽猩紅了雙眸,看着病牀上傷痕累累的女兒,心痛是一定,錚錚鐵骨的男人在面對親情時亦有柔軟一面。
更何況,對這個女兒他一直覺得虧欠。
白慧同百里香留在了病房內。百里欽將霍慬琛喚了出來。
兩人來到走廊盡頭的陽臺處,霍慬琛遞給他一根菸,自己又抽出一根,一旁跟着的郝助理立刻給兩人點上,然後又默默退到一邊。
百里欽夾着煙,神情可見疲憊。
他不看任何人,看着外面秀麗的風景,心情卻是一派沉重。他用力的吸了口煙,青色煙霧從脣齒間溢出,他問的有些遲疑,看着病牀上那番光景的女兒,他如何不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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